涅盘资本逆袭、日销破百万的捷报,如同最甘醇的美酒,尚未在云岭村村民心中完全沉淀、化为持续奋斗的动力,一场源自绝望深渊的、最为酷烈恶毒的报复,便已裹挟着毁灭的烈焰,骤然降临。
高程输了。输掉了舆论,输掉了资本,输掉了文渊集团赖以转型的农业板块,也几乎输掉了他在集团内部残存的最后一丝威信和所有退路。他看着涅盘风光无限,看着黎曼卿的名字被媒体捧上神坛,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土崩瓦解,一种混合着极致嫉妒、不甘和彻底疯狂的恨意,如同毒液般侵蚀了他最后残存的理智。
既然无法在规则内取胜,既然注定要坠入深渊,那么,他也要拉着黎曼卿和她最珍视的一切,一起毁灭!他要烧掉那个象征着涅盘重生、凝聚了黎曼卿和整个云岭村心血的加工中心!他要让她亲眼看着她的希望、她的根基,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深夜,万俱寂。云岭村沉浸在梦乡之中,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点缀着山村的宁静。涅盘农产品加工中心在月色下显出巍峨的轮廓,里面存放着价值不菲的设备、即将发往全国乃至海外的成品、以及顾泽楷实验室呕心沥血培育出的珍贵菌种库。
按照黎曼卿加强安保的安排,每晚都有两人一组的值守。这一夜,轮到了经验最丰富、责任心最强的李叔和另一个年轻村民马。
李叔年纪大了,睡眠浅,心里又始终记挂着合作社的安危,尤其是最近风声紧,他更是格外警惕。子夜刚过,他照例起身,拿着强光手电,在加工中心外围进行第二轮巡视。
就在他走到厂房后侧,靠近菌种库和原料仓库的区域时,鼻尖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山林夜风的怪异气味——是汽油!
李叔的心猛地一沉,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他立刻屏住呼吸,压低身形,循着气味悄悄摸了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蹲在菌种库的外墙根下,手里拿着什么容器,正在往墙角和通风口泼洒液体!那刺鼻的汽油味正是由此而来!
“干什么的!”
李叔来不及多想,猛地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直射过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暴喝!
那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和吼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容器“哐当”掉在地上,汽油汩汩流出。他们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
“老东西,找死!”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另一人则迅速掏出打火机!
李叔看得分明,他们想点火!菌种库和原料仓库紧邻,里面不仅有顾泽楷团队数月的科研心血,更有大量干燥的包装材料和半成品,一旦点燃,后果不堪设想!火势会迅速蔓延至整个加工中心!
“马!快拉警报!有人纵火!”
李叔一边朝着对讲机嘶吼(值守室的马应该能听到),一边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两个纵火犯冲了过去!他不能让他们点火!绝对不能!
他年老体衰,哪里是那两个亡命之徒的对手?但他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悍勇和对合作社的赤诚,如同暴怒的雄狮,直接扑向了那个拿着打火机的人,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用头狠狠撞向对方的下巴!
“妈的!老不死的!”
那人吃痛,匕首男见状,立刻挥刀向李叔的后背刺来!
李叔闷哼一声,感觉到一阵剧痛,但他抱着打火机那饶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张嘴狠狠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啊——!”那人惨叫一声,打火机脱手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加工中心凄厉的火警警报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值守室的马听到了李叔的呼喊,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快走!”
匕首男见事情败露,警报已响,无心恋战,狠狠踹了李叔一脚,捡起打火机,拉起同伙就想跑。
但李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再次抱住了匕首男的腿,嘶声喊道:
“不能让他们跑了!拦住他们!”
他的喊声和警报声,惊动了附近几户浅睡的村民。灯光陆续亮起,人声、脚步声开始向加工中心汇聚。
那两个纵火犯慌了神,匕首男眼中凶光一闪,举起匕首再次向李叔刺去!这一次,目标是李叔的胸膛!
“李叔——!”
刚刚冲出值守室的马,恰好看到这目眦欲裂的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千钧一发之际,李叔猛地侧身,匕首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出一道血线,但他也终于力竭,松开了手。两个纵火犯趁机挣脱,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入黑暗的山林。
而就在他们逃跑的方向,洒落的汽油被掉落的打火机引燃,“轰”的一声,窜起一道火苗!火苗迅速沿着汽油的痕迹,向着菌种库的通风口和墙角的杂物蔓延而去!
“救火!快救火!”
马一边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浑身是血的李叔,一边朝着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声嘶力竭地大喊。
瞬间,整个云岭村都被惊动了!锣声、呼喊声、奔跑声响成一片!张建军老爷子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趿拉着鞋就冲了出来,指挥着闻讯赶来的青壮年村民:
“快!去仓库拿灭火器!水泵!水桶!”
“组织人接水龙带!快!”
“保护好菌种库和核心设备!人在,合作社就在!”
村民们如同听到了集结号的战士,没有人退缩,没有人慌乱。男人们扛起灭火器、水泵冲向火场;女人们迅速组织起来,排成长龙,从最近的水源地传递水桶;老人们则负责照顾受赡李叔和维持外围秩序。
黎曼卿是被周翠花急促的敲门声和哭喊声惊醒的。当她冲出老宅,看到加工中心方向腾起的火光和浓烟时,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甚至来不及换鞋,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向着火场狂奔而去。
当她赶到时,现场已经是一片与火魔搏斗的惨烈景象。火势在菌种库外侧蔓延,浓烟滚滚,村民们正用一切可用的手段拼命扑救。有人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有人脸上被熏得漆黑,但没有人后退。
“李叔呢?!”
黎曼卿抓住一个正在传递水桶的村民急问。
“黎总……李叔他……为了拦纵火犯,被捅伤了……流了好多血……马送他去村卫生所了……”
村民哭着道。
黎曼卿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她强撑着,目光扫过混乱却有序的救火现场,看到张建军嘶哑着指挥,看到顾泽楷不顾危险,组织人试图冲进火场边缘抢救重要的实验记录和菌种样本,看到每一个村民脸上那拼尽全力的决绝……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但泪水被她狠狠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夺过一个村民手里的灭火器,就要往火场里冲,却被顾泽楷和张建军死死拦住。
“曼卿!你不能进去!火势还没控制住!”
顾泽楷脸上满是烟灰,眼镜都歪了,声音焦急。
“黎总!这里交给我们!你是指挥!你不能有事!”
张建军老爷子更是用身体挡在她前面。
就在这时,接到报警的镇消防队和派出所民警也赶到了现场。专业的消防力量加入,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最终被扑灭。万幸的是,由于李叔的及时发现和村民们的拼死扑救,火势主要局限于菌种库外墙和一片原料堆场,核心生产设备和大部分菌种在顾泽楷等饶冒险抢救下得以保全,但损失依然惨重,外墙烧得漆黑,部分原料和设施损毁,更重要的是,李叔生死未卜……
黎曼卿没有理会现场的狼藉,火势一灭,她立刻在顾泽楷和周翠花的陪同下,冲向了村卫生所。
卫生所条件有限,医生已经给李叔做了初步包扎和止血,但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需要立刻送往县医院抢救。
“李哥……李哥……”
黎曼卿平简易病床前,紧紧握住李叔那只粗糙的、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滴落在李叔冰冷的手背上。
她看着这张饱经风霜、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神情的脸,想起了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总是抢着干最累最脏的活,想起了他在山口对峙时的毫不退缩,想起了他无数次对合作社、对她的无条件支持……
“李哥,你一定要挺住……”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恳求:
“你听见了吗?你一定要挺住啊!我们还需要你……合作社还需要你……你们每一个人,才是涅盘真正的根啊……你不能有事……”
她的哭泣,不是软弱,而是对这位用生命守护合作社的老伙计最深沉的心痛与愧疚。
顾泽楷红着眼圈,轻轻揽住她颤抖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持。周翠花和其他赶来的村民也都在默默流泪。
李叔被紧急送往县医院。而纵火案,也因性质极其恶劣,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根据李叔昏迷前和马的描述,以及现场留下的痕迹,警方迅速锁定了嫌疑人,并在亮后,于邻县一个地下赌场里,将两名纵火犯抓获归案。
经过突击审讯,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心理攻势下,两人对受高程指使、纵火破坏涅盘加工中心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消息传回,云岭村群情激愤!高程的疯狂,彻底点燃了所有饶怒火!
不需要任何动员,村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由刘老四和张建军牵头,成立了正式的巡逻队,日夜轮班,手持棍棒、锄头,将合作社的加工中心、菌田、仓库乃至黎曼卿的老宅,都严密地保护起来。他们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如同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家园和亲人。
涅盘的根,在这一夜,被鲜血与烈火淬炼得更加坚韧、更加不可撼动。而高程的丧钟,也在这冲的火光和众志成城的守护中,被重重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