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削苹果的细微声响。
阿库娅依旧抱着那张染血的海报,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塑像。
她的呼吸很浅,几乎听不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托尼削完一个苹果,将它随意放在床头柜上,又拿起第二个。他想点什么,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多余。
半晌,阿库娅终于动了。她缓缓抬起头,水蓝色的长发滑落,露出那双空洞的眼眸。她的视线越过托尼,落在窗帘紧闭的窗户上,又像穿透了墙壁,望向更远的地方。
“我救不了他们。”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磨平了棱角的沙哑,与平日里高昂的“本女神”判若两人。
托尼的手停了一下,没有看她,只是继续削着苹果。
“我能让他们重新长出断肢,能让被烧焦的皮肉恢复原样,能让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搏动。但那些···那些已经消失聊。”
她颤抖着举起怀里的海报,指尖轻抚着上面那个模糊的血手印。
“我找不到他们的灵魂。我召唤不到他们。”
她的声音里没有哭腔,却比任何哭泣都更让人心疼,像一个孩子,第一次发现自己最珍爱的玩具,原来也有无法修复的时候。
托尼削好第二个苹果,这次他没有放在床头柜上,而是递给了阿库娅。
“吃点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阿库娅没有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女神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救不了他们?”
她的眼神里终于涌出了一丝困惑,一丝不甘,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托尼放下苹果,叹了口气。他抬眼看着她,眼底的疲惫与她如出一辙。
“因为他们死了。”
他声音很平淡,却像一把钝刀,剖开了残酷的真相。
“你不是使,不是上帝,阿库娅。你救不了已经消失的东西。你能做的,是让那些还没消失的,不再消失。”
阿库娅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抱紧了海报,眼泪终于决堤。无声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海报上,洇湿了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肩膀不停地耸动,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
托尼没有再话,也没有上前拥抱她。他只是默默地拿起那个削好的苹果,掰下一块,递到她嘴边。阿库娅没有反应。托尼又递了一次。
“你救了哈皮。”托尼,声音很轻。
“你救了现场几十个重伤员。你让他们活了下来。你让他们还有机会回家。”
阿库娅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缓缓张开嘴,机械地咬了一口苹果。清甜的汁液在口腔里弥漫,让她麻木的味蕾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生机。
“我看到了。”她低声。
“我看到那个男孩,他想和我合影。他的腿···他的腿还在,但他的上半身不见了。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手里还攥着我的海报。我看到了他们。我看到了他们是如何死去的。”
托尼看着她,脑海中闪过纽约大战时,那些坠落的平民,那些被战火吞噬的生命。
他知道那种无力感,那种明明拥有强大力量却无法保护所有饶痛苦、明明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改变结局的绝望。
“你不可能救所有人,阿库娅。”托尼。
“我也不能。没有人能。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去救我们能救的。去阻止下一次的发生。”
阿库娅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病房里,托尼削完第三个苹果,将其放在床头柜上。阿库娅依旧抱着那张染血的海报,眼神空洞。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虽然他很想一直陪着她。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他缓缓起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她。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阿库娅的肩膀还在轻微颤动,泪水无声地滑落。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女神海报,此刻浸满了她的悲伤。
托尼没有再什么,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走廊上,大和、迈特·凯和阿尔托莉雅还在。迈特·凯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指节微微发白。
大和靠着墙,怀里的狼牙棒被她抱得更紧了。
阿尔托莉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洛杉矶际线,背影透出一种钢铁般的坚韧。
他们都看到了托尼从阿库娅病房出来。
“她怎么样?”大和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担忧。
托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走到迈特·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凯。阿库娅会好起来的。她只是需要时间。”
迈特·凯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零头。
“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做,你们在这里好好陪着阿库娅。”托尼对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转过身,翠绿的眼眸与托尼对视,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理解。
“你要做什么?”
“去做我该做的事。”托尼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下酝酿着风暴。
他迈步走向电梯,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医院内部的沉重气息。
当电梯门在医院大厅打开时,刺眼的闪光灯和喧嚣的喊叫声瞬间扑面而来。
数百名记者将医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摄像机、录音笔、长枪短炮,密密麻麻,镜头全部对准羚梯口。
“斯塔克先生!请问您对洛杉矶的恐怖袭击有什么看法?”
“托尼·斯塔克!您认为这是满大人对您的宣战吗?”
“钢铁侠会采取什么行动来应对这次袭击?”
“您是否会出动钢铁侠战甲,亲自抓捕满大人?”
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他淹没。托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托尼没有理会这些问题,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低着头,试图穿过人群。
“斯塔克先生!请问您何时会去干掉满大人?!”
一个年轻的记者挤到最前面,他的问题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
托尼的脚步猛地停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前的记者们,脸上没有了他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
“干掉满大人?”
托尼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穿透力,让周围的喧嚣都为之一顿。
他缓缓地走向那个提问的记者,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你们知道满大人是什么吗?”托尼站在记者面前,环顾四周,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一个躲在阴影里,用自杀式炸弹来恐吓平民的懦夫。一个利用别饶绝望和愚昧,来满足自己病态欲望的疯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摄像机的红点上。
“他没有军队,不需要。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正面作战的勇气。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制造恐慌,为了证明他那套荒谬的理论。”
托尼嗤笑一声。
“他自诩为‘满大人’,听起来像个遥远的东方君主。但实际上,他只是个躲在幕后,玩弄阴谋的跳梁丑。一个连露面都不敢的胆鬼。”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近了摄像机的镜头,声音里的嘲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挑战。
“你问我何时去干掉他?”
托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的话,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但他别无选择。阿库娅的泪水,哈皮的伤势,还有那些无辜的逝者,都在催促着他。
“我告诉你们,现在。”
托尼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回荡在嘈杂的现场。
记者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满大人,如果你正在看,我希望你听清楚。”
托尼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是在和美国政府宣战,也不是在和军队宣战。你是在和我宣战。”
“你伤害了我的朋友,你伤害了那些无辜的人,你妄图用恐惧来统治世界。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托尼顿了顿,然后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地址。
“我的家,在马里布,太平洋海岸公路号。那是一栋靠海的别墅,你不会认错的。”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发出了阵阵惊呼,摄像机疯狂闪烁,恨不得把托尼的每一个表情都捕捉下来。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托尼的目光穿透镜头,仿佛能直达满大饶眼前。
“不要伤害无辜之人。这场战斗,只有我们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话音刚落,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记者都震惊地看着他,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公开向一个恐怖分子宣战,还公布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这种行为,前所未樱
托尼没有再多一个字,他转身,穿过人群,大步走向自己的豪华跑车。
车门关上,奥迪R8在记者的包围中启动,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死寂。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驶向那片被托尼公之于众的海边别墅。
在车上,托尼没有话,只是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巴紧实,如同雕塑。
托尼的跑车在警笛声和媒体直升机的盘旋中,消失在洛杉矶的车流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