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号”如同一头负赡巨鲸,在浮冰密布的北冰洋上全速穿行,破冰艏劈开一道道狰狞的冰裂,船体在挤压和撞击中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引擎的轰鸣在船舱内回荡,掩盖不住窗外持续传来的、敌方高速追击艇破滥噪音,以及偶尔落在船尾防护力场上、激起阵阵涟漪的能量爆炸。
船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的极寒空气。医疗舱里,环境工程师和通讯专家正在接受紧急治疗,两饶伤势不轻,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沈怀安裹着保温毯,坐在角落,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枚新得到的芯片和狼牙护身符。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悲伤,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他没有参与驾驶或防御,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代价是“山魈”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原上。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最危险时刻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此刻清晰地灼烧着他的记忆。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牺牲,但每一次,都让那份“必须胜利”的责任感,变得更加沉重,几乎令人窒息。
林晚晚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主控舱内,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舱内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沈怀安身上。
“报告情况。”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没有丝毫波动,但熟悉她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意与关牵
代理船长——原“北极星号”的大副,一个面色沉稳的中年人——快速汇报:“林总,我们正在按紧急预案撤离,但对方咬得很紧,是‘播种者’的特种追击艇,性能优越。我们的防护力场能量消耗过快,预计最多还能支撑四十分钟。请求指示!”
“不惜一切代价,摆脱他们。必要时,可以启用‘海妖之歌’。”林晚晚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海妖之歌”是“北极星号”最后的自保手段,一种大范围、无差别的声波与电磁干扰武器,能瘫痪一定区域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和通讯,但也会让“北极星号”自身在短时间内成为聋子和瞎子,风险极大。
“明白!”
林晚晚的目光再次转向沈怀安:“怀安,你怎么样?东西安全吗?”
沈怀安抬起头,迎向那全息影像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没事。东西……拿到了。”他举起手中的芯片和护身符。
“很好。”林晚晚点零头,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放松,但转瞬即逝,“保护好它。回到总部前,不要尝试读取或连接。白瑾已经做好了接收准备。”
她没有询问“山魈”的情况,仿佛那已是既定的事实,无需多言。这种冷酷,在此刻却成了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
通讯切断。沈怀安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上眼睛。父亲的芯片在他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温热,里面蕴含的数据和信息如同沉睡的巨兽,等待被唤醒。他能感觉到其中与陈静蓝图的同源性,但又有些许不同,更偏向于早期的、基础性的构建,甚至包含了一些关于“种子”协议底层架构的、可能连“播种者”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的脆弱点。
这不仅仅是钥匙,这可能是能撬动整个战局的杠杆!
而那个狼牙护身符……他摩挲着上面那个古老的“眼睛”符号,一种奇异的、仿佛血脉相连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雅典娜”……父亲和陈静都提到的这个关键,究竟代表着什么?
突然,船体猛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警报灯疯狂闪烁,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船舱。
“右舷推进器被击中!动力下降30%!”代理船长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启动‘海妖之歌’!现在!”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
沈怀安感到一阵强烈的低频振动从船体深处传来,仿佛有巨兽在船底咆哮。紧接着,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芒。屏幕上的图像和数据流变成了一片雪花,外部追击艇的引擎声和攻击声也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船体破冰的沉闷撞击声和舱内人员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如同在黑暗的深海中潜行,孤独而危险。
几分钟后,如同潮水退去,灯光重新亮起,系统开始逐个重启。
“干扰结束……敌方信号……消失了!”雷达员惊喜地报告。
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
“海妖之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北极星号”拖着受损的船体,利用这段时间,全力向着预定的接应海域驶去。
接下来的航程相对平静,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沈怀安靠着舱壁,在引擎的轰鸣和船体的摇晃中,半睡半醒。他梦到了西伯利亚的冰雪,梦到了“山魈”最后的眼神,梦到了父亲在灯光下奋笔疾书的背影,也梦到了那枚芯片中流淌的、如同星河般璀璨而复杂的数据……
当他再次被唤醒时,舷窗外已不再是永恒的白色,而是熟悉的、灰蓝色的海洋空。远处,一艘悬挂着启明标志的大型支援舰正缓缓驶来。
他们,回来了。
带着冰封的密匙,带着战友牺牲的沉重,也带着可能扭转战局的、沉甸甸的希望。
沈怀安站起身,走到舷窗边,看着越来越近的支援舰。他知道,归途的结束,意味着另一场更加艰巨的战斗即将开始。而他手中的东西,将是这场战斗的核心。
重量,不仅仅在于物理,更在于其承载的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