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镇元子的犹豫与人参果根系的危机
黄泉桥头的孤灯仍在远处明灭,蓬却已不在原地。他掌中钉耙微震,缝隙里封存的气息正彼此拉扯——银光躁动,指向幽冥深处;金纹沉缓,如脉搏般搏动,却在某一瞬偏移了频率,牵出第三股隐线,悄然向东南而去。
那方向,是万寿山。
他腾身而起,风卷残云,身形化作一道低掠的影。途中未停,神识顺星纹渗入地脉,反复校验那股波动。三处节点:无间狱底、灵山外围、万寿山根。前两者尚在预料之中,唯有这第三处,来得蹊跷。人参果根系扎根九幽,本为地因果之外的清净之物,何以与蛛网金纹同频?除非……它早已被接入那张网。
他想起镇元子曾言,因果枝养于袖中十二万年,不沾尘世因果。可他从未过,此枝是否与人参果主根相连。
若连,则五庄观已是局中之地。
若断,则为何此刻地脉共振如此清晰?
蓬敛息落地时,已至万寿山外。云层压顶,山门冷清。往日香火缭绕的五庄观,今日殿门半开,檐下铜铃不动,连守门童子也不见踪影。唯有镇元子独坐石阶,手中玉瓶斜倾,一截枯枝插于其内,叶片泛黄,边缘卷曲,竟有几片飘落。
落叶未如往常消弭因果,反而触地成纹,暗金细线蜿蜒铺展,形如蛛网,缓缓蔓延。
蓬隐于云后,罡变化施展开来,化作一缕尘风,无声渗入地表。他顺着根系脉络向下探去,越深,越觉异样。主根仍在搏动,青光微闪,似有生机流转。可那些侧脉,却已被一层极薄的金砂覆裹,如锈蚀铁链缠绕树根,寸寸侵蚀。更诡异的是,这些金砂并非静止,而是随脉络跳动,将地脉中的气运抽离,反向输送至某处未知节点。
他指尖轻触一根染金的侧脉,星纹微动,逆流追溯。片刻后,眉头骤锁。
频率一致。
与罗汉颈间金纹,完全相同。
这不是自然衰败,也不是灾所致。这是人为设阵——佛门借人参果吸收地气阅特性,将其变成一座隐秘的供能枢纽,以金砂为引,以根系为导,将三界地脉之力悄然导入伪律体系。而镇元子袖中玉瓶落叶成网,分明是已察觉异常,却未清除,亦未示警。
他悄然退出地表,身形凝实,立于山腰林影之间。
镇元子仍坐在原地,未动,也未抬头。仿佛不知有冉来。
“你看到了。”镇元子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不意外。
蓬缓步上前,钉耙拄地,星纹悄然锁住四周地脉波动。“你早就知道根系被侵。”
“我知道。”镇元子点头,手指轻抚玉瓶,最后一片因果叶缓缓飘落,“我也试过清除。”
“结果呢?”
“每一次剥离金纹,主根便剧烈震颤,地脉暴动,两界山阵基险些崩裂。”他闭目,“上一次,南赡部洲裂开三道深渊,七百凡人坠入地心。”
蓬冷笑:“所以你就任其蔓延?等它把整座五庄观都变成佛门祭坛?”
“我不是不战。”镇元子睁开眼,目光清明,却带着疲惫,“我是不敢战。”
“怕毁了根系?”
“怕毁了重置之机。”他缓缓道,“地书最后一页写着——‘当人参果花开,三界重归鸿蒙’。可若花未开,果先腐,根系崩塌,鸿蒙未启,混沌先至……那才是万劫不复。”
蓬沉默。
他知道镇元子所惧非虚。人参果根系不仅是五庄观的命脉,更是三界少数未被篡改的原始因果锚点。一旦彻底断裂,地脉失衡,时空错乱,别重置三界,就连现有的秩序都会瞬间瓦解。
可若放任不管,佛门借根系反哺伪律,迟早会完成对众生心神的全面覆盖。到那时,三界虽存,已无自由意志,只剩一具具行走的信仰傀儡。
“你既知危险,为何不早告知?”蓬声音冷了下来。
“告知谁?”镇元子反问,“你?沙僧?还是那个还在屋顶盯着西北方向的猴子?你们能做什么?强行斩断金纹,只会引发更大反噬。我试过以因果枝为引,逆转流向,结果三后,东荒三百里地脉倒流,江河逆灌城池。”
他抬手,指向那株摇曳的人参果树:“你看它。枝干尚青,果实未落。可根下每一寸,都在腐烂。我能做的,只是压制扩散速度,不让它蔓延至主干。”
蓬盯着那棵树,许久未语。
他知道镇元子没有谎。这位地仙之祖,一生清修,疯魔于因果之外,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容忍外力玷污自己的根基。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危机深重。
佛门早已动手,且手段极其精准——不毁根,不伤树,只在侧脉植入寄生符络,如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将整个系统转化为敌方资源。而镇元子被困于两难:清,恐引发地脉崩塌;不清,终将全盘沦陷。
“你打算一直这么耗着?”蓬终于开口。
“我在等一个时机。”镇元子低声,“等花开之前,找到既能剥离金纹,又不惊动主根的方法。”
“等不到的。”蓬摇头,“佛门不会给你时间。它们已经在无相谷激活第四引魂桩,专门吸纳胎记反噬之力。高翠兰受创,正是因此。它们怕的不是我们破坏伪律,而是真相传开。”
镇元子神色微动。
“你明白吗?”蓬逼近一步,“它们不怕破局,只怕觉醒。而你现在所做的,等于在帮它们拖延时间——让更多的地仙被锁进活葬之躯,让更多罗汉沦为监测工具。”
“那你让我怎么办?”镇元子猛地抬头,声音罕见地拔高,“一刀斩下去,地脉炸裂,三界震荡?然后看着无数凡人被卷入虚空裂缝?这就是你要的‘破局’?”
“不是斩断。”蓬盯着他,“是替换。”
镇元子一怔。
“金纹是寄生符络,那就找出它的核心节点,用另一套符序覆盖它。不触动主根,只改写侧脉流向。”蓬缓缓道,“你有因果枝,我有星纹推演。只要找到最初的接入点,就能伪造一条假通道,让佛门以为一切如常,实则切断真实输送。”
镇元子沉默良久。
“你可知风险?”他终于开口,“一旦伪造失败,金纹反噬,不仅根系会崩,连你我的神识都会被拖入因果乱流,永世不得脱身。”
“我知道。”蓬握紧钉耙,“但总比坐等腐烂强。”
镇元子低头,看着手中玉瓶。最后一片因果叶已落地,暗金纹路再度蔓延,无声爬向台阶边缘。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点瓶身。
“你要进地脉深处查接入点?”他问。
“必须亲自走一趟。”蓬点头。
“那我就只能在这里等。”镇元子闭目,“若你死了,我会立刻斩断所有连接,哪怕引发大劫。”
“若我活着回来,”蓬转身,钉耙深插地面,星纹锁住地脉异动,“我们就一起,把这张网烧干净。”
他迈步向前,踏上石阶。
殿门之内,人参果树轻轻摇曳,一片叶子无风自落,划过蓬肩头,坠向地面。
就在那叶即将触地的瞬间,树根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