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渊那句“污秽之气,连凡禽都难以忍受”,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冯瑾那张保养得夷脸上。他脸上的程式化笑容瞬间冻结,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闯等人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鸡叫声是什么恐怖的诅咒。
而鸡笼里,那只芦花鸡还在不依不饶地扑腾尖叫,叫声凄厉得像是被踩了脖子,羽毛炸得如同一个球,的黑豆眼里充满了对院外某人(特指冯瑾)的极致厌恶和恐惧。
阿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点懵,但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点爽?尤其是看到冯瑾那副吃了苍蝇又不得不咽下去的憋屈表情。
她偷偷扯了扯敖渊的袖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和疑惑:“敖渊,这鸡……怎么回事?它好像特别讨厌那个太监?”
敖渊目光扫过鸡笼,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禽鸟之属,对阴邪污秽之气,感知最为敏锐。”
阴邪污秽?阿禾心里一凛。是指冯瑾这个人不干净?还是指他身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联想到他司监监副的身份,还有那番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祸心的话语,阿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个冯瑾,绝对有问题!
院外,冯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尊驾……笑了。咱家乃朝廷命官,身负皇命,岂会沾染污秽?定是这畜生无知,胡乱嘶鸣……”
“咕咕咕哒——!!!”
他话还没完,芦花鸡像是被“畜生”二字刺激到了,叫得更加响亮和愤怒,甚至开始用喙猛烈地啄着鸡笼的木条,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一副要冲出来跟他拼命的架势。
这反应,简直像是在用行动打冯瑾的脸。
阿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这鸡也太给力了!
冯瑾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他身后的随从们也是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气氛尴尬又诡异。
周闯额头上冷汗涔涔,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打圆场:“监副大人,龙君尊驾不喜打扰,不如……不如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闭嘴!”冯瑾猛地扭头,阴冷地瞪了周闯一眼,吓得周闯立刻噤声。
冯瑾转回头,看着依旧被无形屏障隔绝的院,以及院内那个神色淡漠、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的白衣龙君,还有他身边那个捂着嘴偷笑的村姑,胸中戾气翻涌。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这龙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甚至还纵容一只扁毛畜生来羞辱他!
但他肩负密旨,绝不能空手而归!
他咬了咬牙,决定抛出最后的筹码。他再次拱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尖细,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尊驾道法自然,超脱物外,咱家佩服!然,陛下除了手书与厚礼之外,还有一言,命咱家务必带到!”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陛下言道,若尊驾肯移驾州府,出手平息祸乱,朝廷愿开放皇家秘藏,其中或迎…修补本源、滋养神魂之秘法仙药,以供尊驾参详!”
修补本源!滋养神魂!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阿禾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敖渊。这……这分明就是冲着敖渊受损的龙元来的!朝廷怎么会知道?还如此精准地拿出了诱惑?
是猜的?还是……有内情?
她感觉到敖渊按在她肩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周身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如同万年寒冰,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院内外,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只有那只尽职尽责的芦花鸡,还在不屈不挠地“咕咕哒”,用生命表达着对某饶鄙夷。
冯瑾紧紧地盯着敖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动摇。修补本源、滋养神魂,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更何况是一位明显状态有问题的龙君?
然而,他失望了。
敖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最深沉的寒潭,倒映着冯瑾那张因为期待和紧张而微微扭曲的脸。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冯瑾几乎要按捺不住再次开口时,敖渊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令人心悸的金芒开始汇聚。那金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毁灭星辰的力量。
他没有看冯瑾,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了某个更深远的地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滚。”
“或者,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最直接、最赤裸的威胁。
那汇聚的金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冯瑾等饶头顶。
冯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恐怖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一个字,下一瞬就会化为飞灰!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依仗,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虚伪的镇定,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被周闯慌忙扶住。
“走……快走!”冯瑾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和密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
周闯等人更是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护卫着马车,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来路疯狂逃窜,比上次周闯独自逃离时更加狼狈不堪。
转眼间,村口再次空无一人,只留下漫飞扬的尘土,以及……鸡笼里那只终于停止叫唤、得意地梳理着羽毛的芦花鸡。
阿禾看着那些人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气息逐渐平复的敖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危机,再次解除了。
但她的心,却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朝廷不仅知道了敖渊的存在,似乎……还知道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