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迪卡拉底踩着这些格子走,像在跳一支慢节奏的舞。他手里举着个万花筒,转了转,五颜六色的碎玻璃在筒端拼出朵花。
“你们看,”他把万花筒递给苏拉,“每个人透过镜片看到的图案都有点不一样,但都会‘这是好看的’。”
苏拉转了转万花筒,里面的碎片聚成星芒:“是不一样,但确实都挺好看的。”
“这就像罗尔斯的‘重叠共识’。”迪卡拉底从讲台下拿出个蛋糕盒,打开来,里面是块被切成六瓣的蛋糕,奶油上撒着不同的糖霜——有巧克力碎,有水果丁,还有 plain 的(纯奶油)。“咱们班上周投票选秋游带什么点心,有人要巧克力的,有人要水果的,有人就爱 plain 的,吵了半节课没结果。”
马克摸着下巴笑:“最后班长‘都带点’,结果大家吃得挺开心。”
“对喽。”迪卡拉底拿起一块带巧克力的,“罗尔斯研究的就是这种事:一群想法不一样的人,怎么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他不用强求所有人都喜欢巧克力,也不用逼谁吃 plain 的,关键是找到大家都认的‘规矩’——比如‘谁都不能多拿’‘别把奶油蹭别人身上’。这些规矩就是‘重叠共识’,像蛋糕盒一样,把不同口味的蛋糕装在一起。”
阿明突然举手,他手里捏着张社团招新表:“那社团招新也算?动漫社觉得‘二次元最酷’,读书会觉得‘看书才正经’,但他们都同意‘不能在招新时抢地盘’,这就是共识?”
“差不多是这意思。”迪卡拉底点头,“但罗尔斯的‘共识’,更像社会的‘底线’。比如不管你信什么教,信不信教,都得认‘不能随便杀人’;不管你觉得该多交税还是少交税,都得认‘政府得保护老百姓安全’。这些底线,就是不同想法重叠的地方。”
苏拉想起区里的事。她家楼下有户信佛的奶奶,总在阳台摆香炉;对门是年轻夫妻,爱在家开派对。前阵子奶奶嫌派对太吵,夫妻嫌香炉熏人,吵到物业。最后物业“晚上十点后不能开派对,香炉得用无烟的”,俩家都同意了。“这算不算‘重叠共识’?他们没改成一样的生活习惯,但找到了互不打扰的办法。”
“太算的。”迪卡拉底把蛋糕分下去,“罗尔斯最反对的,是有人‘我这口味最正宗,你们都得学我’。他研究过历史,发现好多打架都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你的理最对,我觉得我的理最对,谁都不肯让。”他咬了口蛋糕,“但社会不是辩论赛,非要争个输赢。它更像搭积木,你用你的三角块,我用我的方块,只要能搭起个稳当的房子就校”
马克却皱起眉:“那要是有人连‘底线’都不认呢?比如有人觉得‘抢别人东西没关系’,这时候怎么办?”
“这就需要‘共识’背后有力量了。”迪卡拉底指了指窗外的红绿灯,“不是‘大家都认红灯停’就完了,还得有交警,有摄像头,保证不守规矩的人会受罚。罗尔斯的‘正义’,既包括大家同意的规矩,也包括保证规矩能实行的办法。”他顿了顿,“但更重要的是,这些规矩得让大多数人觉得‘公平’。就像分蛋糕,不能总让一个人切,还得让他最后拿,这样他才不会给自己切太大块。”
苏拉突然想起上次班级评选奖学金。有人“只看成绩”,有人“还得看平时表现”,吵了半。最后班主任“成绩占七成,平时表现占三成,评委里有同学有老师”,大家都没意见了。“这就是‘公平的程序’?”
“对。”迪卡拉底竖起大拇指,“罗尔斯,就算大家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只要定规矩的程序是公平的,最后出来的结果,就算不完美,大家也容易接受。就像咱们分蛋糕,要是让最饿的人切,让最胖的人最后挑,可能比随便分要公平得多。”
阿明嚼着蛋糕嘟囔:“可我还是觉得巧克力的最好吃。”
“你可以这么觉得。”迪卡拉底笑着,“‘重叠共识’不是让你假装喜欢不喜欢的口味,而是让你明白,别人喜欢别的口味,不影响你吃巧克力。甚至啊,”他指了指阿明盘子里的蛋糕,“不定你尝口水果的,会发现也不差。”
下课铃响时,马克把自己那块 plain 的蛋糕跟苏拉换了水果的。“原来 plain 的有点干,”他咂咂嘴,“加零草莓,确实不一样。”
苏拉看着他笑:“这算不算‘共识’的好处?你没放弃你的口味,但愿意试试我的。”
迪卡拉底正收拾蛋糕盒,听见这话,回头:“罗尔斯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我们不用变成一样的人,但愿意为了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多走一步,多让一点。”
窗外的阳光移了移,窗格的影子落在蛋糕盒上,像给盒子描了圈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