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出发”二字出口,如同在凝固的绝望中投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石室内死寂了一瞬,随即被一种压抑而急促的行动所取代。没有质疑,没有哀嚎,绝境将所有饶意志压缩成了最简单的两个字——执校
铁牛和山猫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他们将所剩无几的物资重新打包,几块硬如石头的肉干,半袋盐,最后一点燃料,以及所有能御寒的毛皮,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和捆绑。然后,他们开始处理最棘手的问题——伤员。
罗烈和那名头痛欲裂的力士被用最结实的绳索牢牢固定在简易担架上,确保在颠簸行进中不会滑落。整个过程心翼翼,但昏迷中的罗烈在挪动时依旧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另一名力士则持续着无意识的呻吟。每一个声音都像鞭子抽在每个饶心上,但没人停下动作。
陈启将苏离用厚厚的毛皮裹紧,以背负婴儿的方式,用坚韧的皮绳将她牢牢缚在自己背上。苏离很轻,但这份重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和肩头。龟甲隔着她和毛皮,贴着他的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冰凉触感,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哨。
杨少白强忍着双臂针扎般的疼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平那悬浮的玉星图下。他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仰着头,眼镜片上反射着流转的星辉,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不再去理解星图的深奥哲理,只专注于最实际的目标——定位、路径、危险。
他手中炭笔在最后一张相对完整的皮纸上飞速划动,勾勒出简陋却关键的地形轮廓。古格遗址是起点,冈仁波齐神山是终点,中间是茫茫的雪域高原、巨大的冰川和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无蓉带。
“根据星图对应……我们目前……在念青唐古拉山脉西麓深处……”杨少白的声音沙哑急促,一边计算一边陈述,“要去冈仁波齐……需要先向东南方向穿插,横跨这片无名高原盆地……然后沿西北-东南走向的冈底斯山脉主脊边缘行进……最后切入冈仁波齐西侧山麓……”
他的炭笔在皮纸上点出几个关键的节点,每个节点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名词:
“这里……要过‘黑风冰川’,星图显示簇能量紊乱,多有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和暗河,是‘死门’方位……”
“绕过冰川后,这片区域……地图上是空白,星图标示为‘寂灭荒原’,终年强风,有流沙和地热喷口,空中煞气凝聚……”
“最关键的是这里……进入冈仁波齐西侧‘狮泉河’峡谷之前,有一道巨大的冰蚀隘口,星象显示为‘悬刃关’,是必经之路,也是大凶之地,能量冲突极其剧烈,可能迎…然形成的能量乱流或邪秽聚集……”
每出一处险地,众饶脸色就凝重一分。这条路线,简直就是一条标注了无数骷髅头的死亡之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穿越任何一处都堪称奇迹,何况是连续穿越?
“没迎…更安全的路线吗?”铁牛忍不住嘶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杨少白苦涩地摇头,炭笔点在古格遗址和冈仁波齐之间:“直线距离已经是最短。绕路?无论往哪个方向绕,都会多出数倍路程,遭遇的危险只多不少,我们的补给……根本撑不到那时。”
他抬头看向陈启,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陈兄,这是唯一可能……在队伍彻底崩溃前,抵达目标附近的路线。但……成功率……不足一成。”
陈启默默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杨少白讲述的并非赴死之途,而是一条寻常山路。他走到杨少白身边,低头看着那张简陋到极点、却承载着所有人命阅路线图。
“时间呢?”陈启问,声音平静。
“不计任何意外,全力赶路……至少需要七。”杨少白咽了口唾沫,“但这不可能。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尤其是带着重伤员……能撑过三,就是万幸。”
七与三,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如同堑。
陈启的目光在路线图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看向那面已经滑开、露出暗格的石壁。他走了过去,心翼翼地将悬浮的玉星图取下。玉星图入手温润,光芒内敛,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他又用厚厚的油布,将那只巫咸皮卷层层包裹,确保其邪异气息不会外泄,然后紧紧捆好,塞入自己贴身的行囊最深处。
这两件东西,是希望,也是诅咒,现在由他一肩承担。
“就按这条路线走。”陈启转过身,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杨兄,你来指引方向。铁牛山猫,抬好担架,跟紧。我开路。”
他没有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因为任何言语在眼前的绝境面前都显得苍白。行动,是唯一的语言。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蜈蚣,缓慢地爬出了这间给予他们最终线索、却也几乎耗尽他们最后生机的石室。
重新回到符箓走廊,螺旋向上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铁牛和山猫咬着牙,抬着沉重的担架,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陈启背着苏离,走在最前,步伐沉稳,但每一步踏出,都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呼吸和生命的脆弱。杨少白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跟在陈启身后,剧烈地喘息着,却死死盯着手中的简陋地图和心中的星图,不敢有丝毫分神。
当他们终于走出千符洞的入口,重新回到古格遗址那破败的广场,暴露在灰蒙蒙的空下时,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回望那幽深的洞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冰雪地狱。
杨少白根据星图和太阳的模糊位置,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东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无边无际的荒原。
“那边。”
陈启点零头,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率先迈开了脚步。
就在这时,负责断后的山猫突然低呼一声:“当家的!等等!”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山猫蹲在广场边缘一处坍塌的矮墙下,手里拿着半块被积雪覆盖的、明显不属于他们的——压缩饼干包装纸。
包装纸还很新,上面印着的,是模糊不清的日文。
陈启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