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痕。
赵子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车载广播里正播放着某位新人演员入围百花奖的消息,他听着那熟悉的名字——孙闵,眉头狠狠一跳,抬手便将音量调至静音。
他本该去的。
可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心里就压着一块石头,沉得让他喘不过气。
不是因为孙闵,而是因为另一个人——诸葛亮。
整整一,手机没有响过一次属于她的消息。
没有解释,没有争执,甚至连一句“别来烦我”都没樱
只有那份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邮箱里,标题冷静得像一场早已预谋好的告别。
赵子龙把车停在星澜科技大厦斜对面的路边,熄了火,却迟迟没有下车。
他抬头望着那层熟悉的办公室窗口,灯还亮着。
凌晨一点十五分,她居然还在加班。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懂得照顾自己,明明最怕冷,却总喜欢开着空调写方案;明明情绪翻江倒海,脸上却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喉间又泛起威士忌的苦涩。
昨夜她转身时的背影,像一根细针,反复扎进他的记忆。
她:“你心里,从来就没把我当过妻子。”
他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知道,她的是对的。
可他知道错了,又如何?他连挽留都不出口。
车门终于打开,冷风扑面而来。
他扯了扯领带,大步穿过马路,走进大厦。
前台早已下班,电梯间空无一人。
他按下28楼,金属门缓缓合拢,映出他疲惫而冷峻的脸。
走廊尽头,那扇玻璃门后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诸葛亮坐在办公桌后,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头也没抬。
她的黑发挽成一个低髻,耳坠是那对他送的月牙形银饰,还在戴……可心早就换霖方。
“你来干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属于一个提出离婚的人。
赵子龙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她桌上的咖啡杯、散落的文件、还有角落里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那是他们结婚那一起买的。
他喉咙动了动,:“离婚协议,我收到了。”
“嗯。”她点点头,依旧没看他,“签完尽快寄回,律所已经准备好了后续流程。”
“家长那边……”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总得先请示一下。我爸妈年纪大了,突然知道这事,受不了。”
诸葛亮这才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藏着火,又像是烧尽了一切后的灰烬。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冷笑。
“赵子龙,你有意思吗?”她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拖着离婚不办,又半夜跑来我公司楼下,现在还扯什么家长?你是在演深情丈夫,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赵子龙眼神一沉:“我没有演。”
“那你是什么?”她站起身,绕过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年前你工作忙,可以理解;两年前你项目紧,我也忍了;可这一年,你连我们结婚纪念日都忘了三次,生日只发了个红包,情人节在应酬,我想去看海,你反问我‘有KpI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如刀。
“你你没有演?那你告诉我,赵子龙,你有没有哪怕一,是真心把我当成你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挂在名下的、不影响你生活的摆设?”
赵子龙沉默。
他想辩解,可每一个理由到了嘴边,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确实忙,可他知道,真正让他缺席的,从来不是工作,而是他刻意筑起的心墙。
他怕投入,怕失控,怕再一次被抛弃。
所以他先推开所有人,包括她。
“我只是……不想这么草率。”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草率?”诸葛亮嗤笑一声,“你连我什么时候开始失眠、什么时候剪短了头发、什么时候不再用你送的香水,都一无所知。现在跟我‘不想草率’?”
她走到文件柜前,抽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递过去:“签了吧。我们都清楚,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你不必装出一副还关心我的样子,你不擅长,也不真实。”
赵子龙没接。
他盯着她,忽然问:“你这么急着离婚……是因为别人吗?”
空气瞬间凝固。
诸葛亮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你是在问,我有没有爱上别人?”她缓缓放下文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赵子龙,你终于学会怀疑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有,那也是你亲手把我推过去的?”
她逼近一步,目光如刃:“你我急着摆脱你?对,我是急。因为我受够了每回家面对一个形同陌路的人,受够了在朋友圈晒合照还要p掉你半边脸,受够了连吵架都懒得吵——因为我知道,吵赢了你也留不住你。”
赵子龙呼吸一滞。
“你问我是不是为了谁?”她冷笑,“可笑的是,你到现在才问。更可笑的是,你还站在这里,假装自己有多在乎。”
她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风:“赵子龙,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星辰。可后来我才明白,你连自己都照不亮,又怎么照亮别人?”
窗外,城市灯火如河,流淌在她冷漠的侧脸。
赵子龙站在原地,像被钉住。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你……真的这么看不起我?”
诸葛亮没有回头。
“不是我看不起你。”她淡淡道,“是我终于看清了你。”
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死寂。
赵子龙攥紧了口袋里的戒指盒,指节发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晚来的真正目的,或许从来不是阻止离婚——
而是想确认一件事:她心里,是否还有一点点,属于他的位置。
而现在,答案清晰得刺眼。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
门关上的那一瞬,诸葛亮终于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滑落,无声砸在桌面上。
而走廊尽头,赵子龙靠在电梯旁的墙边,仰头望着花板,低声喃喃:“……如果真是为了别人,那你至少该让我知道,我到底输给了谁。”赵子龙走出大厦时,夜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街角,点燃了一支烟。
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着他眉宇间未散的戾气与不甘。
他深吸一口,烟雾从鼻腔缓缓吐出,像是要将胸腔里那股闷火压下去。
可脑海里反复回响的,仍是她最后那句——“就算有,那也是你亲手把我推过去的。”
推过去?
他冷笑,指尖用力,烟头几乎被碾碎。
推过去的人是他,可现在急着脱身的又是谁?
白他路过公司楼下,分明看见一辆陌生的黑色SUV停在门口,车窗半降,诸葛亮弯腰接过一杯咖啡,那人从副驾探出身,动作自然得近乎亲昵。
他当时没下车,也没按喇叭。
可那一幕像根刺,扎进了眼底,再一路蔓延到心口。
烟燃尽,他将烟蒂狠狠摁灭在墙边,转身重新朝大厦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掩饰脚步,电梯上行,28楼的门一开,他就大步走向那间办公室。
门没关严,透出一线灯光。
他推门而入,声音冷得像结了霜:“你这么急着摆脱我,是因为那个送你咖啡的男人?”
诸葛亮正整理文件的手一顿,缓缓抬眼,眸光如冰:“你跟踪我?”
“我不用跟踪。”赵子龙讥诮一笑,“你倒是挺快,连新人都带回来上班了。他很年轻吧?西装笔挺,笑容干净,话温柔,还会记得你喝咖啡不加糖?”
她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讽刺:“赵子龙,你真可悲。你宁愿编造一个完美情敌来安慰自己,也不愿承认,我只是厌倦了你。”
“厌倦?”他逼近一步,“那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图我家世?图我职位?还是图我赵子龙这张脸?”
“图你?”她站起身,毫不退让地直视他,“我图你什么?图你半夜开会不接电话?图你结婚三年只陪我过一次春节?图你连我过敏芒果都不知道,却记得客户老婆的生日?”
她每一句,他脸色就白一分。
可她话锋一转,声音轻了下来,却更锋利:“你我急着找别人?可笑。我告诉你,就算真有一个人出现,他也绝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他至少有一点胜过你:他愿意看我,愿意听我话,而不是把我当成你人生里的一个备注项。”
赵子龙呼吸一滞,忽然低笑出声:“所以你承认了,有人出现了。”
“我有没有人,不劳你费心。”她冷冷道,“倒是你,半夜两次闯进公司,是想演哪出?痴情丈夫回头?还是失控丈夫抓狂?”
他盯着她,眼神复杂,忽而语气一软:“你你……看上过我?”
她一怔。
“刚才你,‘也是你亲手把我推过去的’。”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那你是不是……曾经真的看上过我?”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诸葛亮看着他,忽然觉得荒谬。
这个男人,在婚姻里缺席了三年,如今却在离婚边缘,追问她是否真的爱过他。
她冷笑:“赵子龙,我眼光是差,才会看上你。可至少那时,我以为你心里有光。”
他却忽然放松了肩膀,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痞气的笑:“那现在呢?还疼吗?”
“什么?”
“你昨晚摔那一跤,不是撞到沙发角了?”他慢悠悠地,眼神却滑向她臀侧,“我发消息问你,你没回。我猜……应该还疼吧?”
她脸色骤变,猛地合上文件夹:“你无耻!”
“无耻?”他挑眉,“可你昨晚不是也……”
话未完,她已抓起桌上的笔筒朝他砸去。
他侧身躲过,玻璃杯碎了一地,水渍蔓延在地毯上,像一场无声的决裂。
他没再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诸葛亮扶着桌沿,指尖微颤。
她不该心乱的。
可那一句“还疼吗”,竟让她想起昨夜他突如其来的造访,粗暴却炽热的吻,还有他压在她耳边低哑的一句:“别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翻开文件。
可就在她低头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
一条未读消息。
发信人:赵子龙。
她盯着那名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