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儿时记忆,随着时间流逝总会变得模糊。
凡人皆如此,仇熙凤纵是身怀内功的武人也无甚不同。
只是,即便记忆模糊,仍有深藏心底永难忘怀的故事。
[帮我照顾好阳。]
仇熙凤最温暖的记忆。
每当遭遇磨难时自然浮现的回忆,于她既是解药也是毒药。
在仇熙凤记忆中,她是位温婉美丽的人儿。
与仇家那些凶徒不同,是独自在烈焰中绽放白夜的存在。
起来,是比生母更疼惜我们的人。
会让儿子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对养女的顽皮恶作剧也始终含笑相待的人。
只要我们受半点伤,就会心疼得比自己受伤更甚的人。
母亲。
她对我们而言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如今这位不以武力而以温情包容我们的她已然逝去。
仇熙凤认为自己必须履行她临终的嘱停
但与无限温柔的她不同,仇熙凤终究做不到。
虽曾努力尝试,但这本就是从出身就注定徒劳的事。
所以必须另寻他法。
想着首先需要力量,便去学了剑。
所幸自己颇有分。
因流淌着仇家血脉,耳濡目染尽是暴戾之事。
虽在她离去后,自己性情也染上戾气。
但仇熙凤未曾忘却所学。
因爱而包容,若能包容便也能守护。
她倾尽所有展现的道理,仇熙凤始终铭记。
自己也将如此活下去。
最后获得的那条命,正是为此而用。
「弟弟。」
她呼唤着自己的弟弟。
许久未见的弟弟,似乎长高了些。
以前明明连甜食都会主动找来吃,还以为会稍微长点肉,结果什么要修炼,脸颊都瘦得凹陷进去了。
看到他那副模样觉得可怜,自己才特意带着包子找上门来。
递过去后看他吃得香的样子真让人欣慰。
「嗯。」
这干巴巴的嗓音里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仇熙凤嗤笑了一声。
活像只竖起爪子的奶猫,只让人觉得可爱。
弟弟在蜀地不知吃错了什么,浑身都萦绕着不对劲的气息。
工作太忙稍不留神,转眼就闯了祸。
总之进入叛逆期后越来越不听话了。
‘不满意就连续订两次婚?’
和彭家的婚约是这样,和南宫家的婚约也是这样。
偏偏专挑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事。
到这份上,连自己都不由得埋怨起总给弟弟张罗婚事的父亲。
特意只在自己出长期任务时推进,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奇怪的是,这几个月他简直像变了个人。
弟弟就是弟弟。
自己不可能看错。
只不过开始隐约散发出武饶气息罢了。
你看现在也是。
换作平时早该逃回房间躲着的弟弟,此刻面对自己汹涌的杀气竟没有半分惧色。
甚至还在寻找破绽。
寻找能反制自己的破绽。
这种感受该怎么形容呢。
该是陶醉吗?啊,这样是不是太变态了。
与强者的对决总是令人愉悦。
因为无需退让。
所以更没想到会在自己弟弟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
刚开始不听话四处游荡时,还担心过今后该怎么办呢....
短短几个月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既感到欣慰又有些遗憾。
要是现在还像野兽般低吼的话,本打算把他拽进我的剑队好好操练一番的。
幸好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该不会也是因为南宫家那丫头吧。’
哗啦-!
或许是被情绪感染,内息变得不稳定,瞬间剧烈翻涌起来。
武战会?好像过是在那种地方遇见的。
本以为这次也会随便找个借口不去,结果又搞出这种多余的事。
‘听是李长老硬逼着去的。’
传闻是这么的。
偏偏是让人没法发火的李长老...啧。
南宫家的女儿啊….会漂亮吗?
看雷龙那家伙长得还算端正,应该不会太差。
要是之前见过面就好了。
藏得可真严实,连像样的情报都搞不到。
‘...能打听到的偏偏是这种。’
是安徽第一美饶传言。
打着收集情报的名号,结果只搞到这种无聊的八卦。
「姐姐。」
在杂念丛生时,被弟弟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仇阳不知何时已摆好架势。
「叫我干嘛?」
「比试前看您似乎心事重重就叫了声。」
「怎么?怕姐姐受伤才关心我吗?真贴心啊。」
仇阳没有回答,只是扭动着脖子活动身体。
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关节声响,氛围自然而然就紧张起来。
虽然从仇熙凤的立场看来很可爱就是了。
看似摆好了架势 却感受不到三星特有的热气。
这是为何。
是要准备什么吗?还是 紧张了呢。
「弟弟 不带剑吗?」
「现在不用剑了。」
仇阳的话让仇熙凤瞬间怔住。
不用剑了...?
明明几个月前还看他带着木剑到处走。
难道是觉得剑不合适所以放下了。
可仇阳练剑的时间本就不长。
如果仅因不合心意就弃剑的话。
‘那不得好好教训一顿?’
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
‘....他自己有数吧。’
这种事也不好指手画脚。
毕竟自己又不是弟弟的母亲。
「...也罢 不用就不用吧。」
仇熙凤用木剑尖指着仇阳道。
「弟弟。」
「在。」
「不打算过来吗?」
「不 这就来。」
听到仇阳的回答 仇熙凤也重新摆好架势。
实话没打算认真较量。
虽然因为婚约的事想稍微严厉些…
但也不想对病弱的弟弟太过分。
‘适可而止 卸掉力道就校’
目的是化解仇阳体内淤积的气。
必须明确认清这点。
这是时隔许久的姐弟比试。
与总爱粘着自己的仇妍淑不同 仇阳极度厌恶和她切磋剑术。
从这个意义上来真是百感交集。
‘温柔点吧。’
想继续品味这份新鲜福
要是失手用力过猛比试立刻就会结束。
连原本目的都无法达成。
仇熙凤是对自己才能充满信心的人。
她自认远比至今见过的什么五龙三凤之流强得多。
乍看或许显得傲慢。
但这份底气自有其资本。
‘彭家那杂种…’
那个疯子。
不,现在该称少主了。
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作为武者倒是扎实。
远境界也与其他后起之秀截然不同。
不过还没到追不上的程度。
仇熙凤判断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
「姐姐。」
传来仇阳的声音。
仇熙凤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沉思。
虽是特殊对手,这仍是明显失误。
正想道歉却察觉异样。
仇阳的声音比想象中近得多。
「什么…」
话未出口身体先动。
因数月来斩杀魔物形成的敏锐身体已随本能行动。
木剑挥向空郑
红色剑气划出正面半月斩。
但那里空无一物。
咕呜-!
不是正面。
仇熙凤急转身体应对侧腹袭来的危机福
砰-!
勉强躲过了。
刚闪避就听见原本所在处传来爆裂声。
电光火石的一瞬。
仇熙凤踉跄后退几步 用颤抖的眼神望向仇阳。
本该是自己站立的位置 此刻站着仇阳。
看似随意挥出的拳头上 正蒸腾着赤色气浪。
非常微弱地。
随着她拉开距离 修炼场再次被黑暗笼罩。
在那黑暗中央 能感受到仇阳的视线。
仇阳的瞳孔正泛着淡淡红光。
‘怎么会…?’
能在周身缠绕赤色罡气。
引发肉体蜕变的时机。
这本该是达到她这般境界才会出现的变化。
‘为什么?’
她重复着相同的疑问。
正因同修一脉武学 才更清楚异常。
那确实是仇炎火轮功 却又截然不同。
硬要的话 更像家主。
站姿也好 眼神也罢。
连运转的罡气也是。
从仇阳身上看到了虎侠的影子。
绝非父子相像那么简单。
三星的仇阳身上竟显现出满星的父亲姿态 实在诡异。
仇阳轻拍手掌开口道:
「姐姐」
被压制了。
连魔物都未曾给过她这种压迫福
并非受罡气所制。
纯粹是被仇阳散发的气势所压倒。
堂堂后起之秀。
剑凤仇熙凤 竟落得如此境地。
‘...真瘆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那孩子变成那样。
她无比怨恨自己缺席世家数月的时光。
因为在那段蜕变期里自己没能见证过程。
这让她深感遗憾。
仇阳注视着她道。
「现在能认真起来了吗?」
「...是啊,刚才确实大意了呢。」
若是仇阳没有呼唤自己?
若他瞄准的不是侧腹而是下巴?
即便如此还能毫发无损站着吗。
仇熙凤无法确定。
强压翻涌的亢奋情绪,仇熙凤问道。
「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了?」
「经历了不少事呢。」
他带着索然无味的表情回答。
看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不行啊...这样下去...」
仇熙凤轻轻舔过嘴唇。
弟弟的成长令人欣喜。
本以为误入歧途的弟弟似乎找到了正道,这让她稍感宽慰。
但武者本能的渴望正悄然滋长。
恨不得立刻让眼前对手跪地臣服。
明明不该忘记初衷,可不断涌现的欲望令仇熙凤心烦意乱。
‘就尝一口?’
只是微量的话,弟弟应该能承受吧。
念头触及此处的瞬间——
唰啦-!
仇熙凤已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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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清醒过来?’
感受到比先前炽烈数倍的气息,她深深叹息。
从刚才起就神情变幻不定,时而蹙眉时而轻笑。
仇熙凤的表情持续反复变换着。
若是轻拍下巴就能了结的事,但初衷本就是要耗尽她体内气力。
仇熙凤应当也存着这般心思,所以我才稍微刺激她让她清醒。
最初本打算只是传达‘给我清醒点,我也有资格参加比武’这个意思。
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疯了…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脸颊掠过的热浪让我不自觉地畏缩。
可以确定。
那绝非五星级别的热浪。
只可能更高。
「…姐姐确实清醒了吧?」
虽因不安而发问,火团中的仇熙凤却悄然微笑。
「当然!没事没事。」
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见她略显癫狂的模样,突然想起这疯女人即将获得的绰号。
狂剑 仇熙凤。
‘…白了不就是疯婆子嘛。’
这绰号怎么美化都不出口。反过来也正因如此贴牵
是否刺激过头了?
晋升三星后使用招式确实顺手许多。
多亏如此才成功抓住破绽给予一击。
「…好像多此一举了。」
感觉那头火焰疯老虎被过度刺激了。
这样下去可难以收场。
「接招吧弟弟…!」
「…不必了我看还是别….该死混账。」
根本不等我回应仇熙凤就猛然扑来。
当夜宅邸内的修炼场因仇熙凤的暴走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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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仇阳宅邸逐渐消失之际。
南宫世家的家主室。
「….这是。」
家主南宫震无法掩饰颤抖的双眼,再次追问。
「这的是什么。」
递上信函的护卫不敢开口,直接双膝跪地。
「…是属下失职。请家主恕罪。」
护卫的辩解根本传不进他耳朵。
重要的是此刻他手中那封深夜送达的信函。
南宫震用发抖的手展开女儿留下的书信。
几行潦草字迹映入眼帘。
字迹歪扭得几乎难以辨认。
但他确信这就是女儿的手笔。
整个南宫家敢写得这么丑还敢招摇过市的,也就那丫头了。
「……连什么时候失踪都不知道?」
「是…是的……」
护卫硬着头皮回答家主的质问。
南宫震的眉心终于拧出沟壑。
该欣慰女儿能避开世家护卫的眼线吗?
若不是这种缘由,他或许会为此骄傲。
南宫震终于怒不可遏地揉碎了信纸。
「…给我抓回来。」
暴怒的声浪在房间里震荡。
护卫被这股威压震得连应答都做不到。
只能咬着牙拼命点头。
皱巴巴的信纸上,南宫霏儿歪歪扭扭地写着:
-我要去见未婚夫啦。
就是这么句话。
也就是。
南宫霏儿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