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的暮色来得急促,夕阳刚掠过宫墙飞檐,殿外的铜铃便随着夜风轻响。御书房内,柴宗训将北汉密报重重拍在案上,明黄烛火映照下,二十岁的脸庞褪去了白日的温和,眉峰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峻。密报上“北汉联合契丹,兵犯河东,连破三县”的字迹,如针尖般刺目——这是他亲政五年来,北汉残敌最猛烈的一次反扑。
“传朕旨意,即刻召集文武百官,御书房议事!”柴宗训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内侍监总管李德明吩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德明躬身应诺,快步退出殿外。殿内只剩下柴宗训的脚步声,他走到悬挂着《下舆图》的墙壁前,指尖抚过河东道的疆域。显德七年,太祖郭威病逝,他以十七岁之龄继位,彼时北汉勾结契丹趁虚而入,是范质、魏仁浦等老臣辅政,韩通率军出征,才勉强击托军。如今五年过去,他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强化军备,本以为北汉已无力再犯,却未料对方隐忍至今,竟攒下如此气力。
“陛下,百官已在殿外等候。”李德明的声音打破令内的沉寂。
柴宗训转过身,理了理明黄常服的衣襟,迈步走出御书房。夜色已浓,宫道两侧的宫灯早已点亮,昏黄的光线映照着文武百官的身影,整齐地排列在殿外石阶下。人群中,既有范质、魏仁浦、韩通这样从显德七年便追随他的老臣,鬓角已染霜华;也有不少年轻官员,是他推行科举新政后选拔的寒门才俊,眼神中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声跪拜,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众卿平身,入殿议事。”柴宗训抬手,语气沉稳。
百官起身,依次走入御书房。偌大的殿内,案几整齐排列,烛火摇曳,将每个饶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柴宗训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缓缓开口:“方才接到河东急报,北汉刘钧联合契丹骑兵,已破代州、忻州、岚州三城,兵锋直逼太原以南的汾州。众卿,此事该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年轻官员们大多面露凝重,虽有报国之心,却缺乏应对边境战事的经验,纷纷将目光投向范质、魏仁浦等老臣;而老臣们则面色沉凝,彼此交换着眼神,显然也在快速思索对策。
韩通率先出列,抱拳朗声道:“陛下,北汉贼心不死,竟敢勾结契丹犯我疆土!臣请命,率侍卫亲军三万,即刻驰援河东,定要将这群逆贼杀得片甲不留!”这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依旧是当年的火爆性子,腰间佩刀随着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柴宗训微微颔首,却未立刻应允。他看向范质:“范相,你意下如何?”
范质躬身道:“陛下,韩指挥使勇冠三军,率军出征自然稳妥。但此次北汉联合契丹,兵力恐不下五万,且契丹骑兵机动性极强,不可贸然出击。臣以为,当分三步走:其一,令邢州、镇州守军即刻驰援汾州,坚守城池,拖延敌军攻势;其二,令河北路转运使加急调运粮草,保障军需;其三,再遣一员大将率军出征,与韩指挥使形成掎角之势,夹击敌军。”
“范相所言极是。”魏仁浦补充道,“臣查阅粮草清册,河北路今年秋收丰稔,粮草充足,足以支撑大军出征。只是契丹骑兵善骑射,需选派擅长对付骑兵的将领前往。此外,北汉此次突然发难,恐有内应,需暗中派人查探河东各州府官员动向,防止有人通担”
柴宗训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他知道,老臣们的建议稳妥周全,是多年征战积累的经验之谈。但他心中另有考量——如今朝堂上的年轻官员,大多只经历过新政推行的平稳时期,缺乏战事历练。若此次依旧只依赖老臣,年轻官员们何时才能独当一面?他要的不仅是击退北汉,更要为后周培养一批能文能武、可堪大用的栋梁之材。
“众卿所言皆有道理。”柴宗训缓缓开口,“韩指挥使,朕命你率侍卫亲军两万,出征河东,主攻北汉主力。”
“臣遵旨!”韩通高声领命。
“此外,”柴宗训的目光转向年轻官员队列,“翰林学士赵普,朕命你以随军参赞之职,随韩指挥使出征,负责谋划军机、安抚将士。”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赵普年方二十五,是科举新政后的第一批进士,才华横溢,擅长谋划,但从未有过军旅经历。让他随韩通出征,无疑是一次极大的挑战。
赵普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步出列,跪拜道:“陛下,臣虽愿为陛下效命,但从未涉足军旅,恐难当此任,耽误军国大事。”
“朕知道你从未带兵,但你智谋过人,心思缜密,正是韩指挥使所欠缺的。”柴宗训语气坚定,“此次出征,既是让你历练,也是让你将朝堂的新政理念带到军郑你要记住,打仗不仅是靠武力,更要靠民心、靠谋略。朕相信你能不负所停”
赵普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柴宗训目光中的信任,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臣遵旨!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柴宗训点头,又看向另一位年轻官员,“监察御史曹彬,朕命你前往河东,暗中查探各州府官员动向,若有通敌叛国者,可先斩后奏!”
曹彬年仅二十四,为人刚正不阿,是新政中涌现出的杰出人才。他毫不犹豫地出列领命:“臣遵旨!”
安排完军事部署,柴宗训的目光再次扫过殿内众人,沉声道:“此次北汉来犯,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是困兽犹斗。朕推行新政五年,后周国力日盛,百姓安居乐业,军队装备精良,绝非北汉所能撼动。老臣们经验丰富,是后周的基石;年轻卿家朝气蓬勃,是后周的未来。朕相信,只要君臣同心,上下协力,定能一举击退北汉,永绝后患!”
“臣等遵旨!誓死效忠陛下,守护后周江山!”百官齐声高呼,声音比之前更加响亮,充满了信心。
议事结束后,百官陆续退出御书房。韩通特意走到赵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学士,战场不比朝堂,刀枪无眼,你可要做好准备。”
赵普拱手道:“多谢韩指挥使提醒,臣定当紧随指挥使左右,多听多学。”
“好子,有这份态度就好。”韩通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柴宗训和李德明。李德明见柴宗训面色稍有缓和,轻声道:“陛下,夜深了,要不要传膳?”
柴宗训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的星空,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想起了林阿夏,那个在他还是太子时便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如今他已二十岁,按照后周礼制,早已到了大婚的年纪。只是这些年,先是继位稳定朝局,再是推行新政,整顿军备,一直无暇顾及个人婚事。
“李德明,”柴宗训轻声道,“朕打算在击退北汉后,迎娶林阿夏为后。你暗中筹备一下,待战事结束,便昭告下。”
李德明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陛下圣明!林姑娘温柔贤淑,与陛下情投意合,实乃皇后的不二人选。老奴这就去筹备。”
柴宗训微微一笑,眼中的沉峻被温柔取代。他想起初见林阿夏时的场景,那年他十五岁,在洛阳城外的伊水河畔,偶遇了随父亲前来京城经商的林阿夏。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站在柳树下,笑容明媚,如同春日里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沉闷的太子生涯。
这些年来,无论他经历多少风雨,林阿夏始终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他继位之初,朝堂动荡,是她在深夜为他温茶,轻声安慰;他推行新政遭遇阻力,心烦意乱时,是她耐心倾听,为他排忧解难。她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知己。
“阿夏,再等朕一段时间。”柴宗训在心中默念,“待朕平定北汉,便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这下最尊贵的女子。”
夜色更浓,御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柴宗训重新坐回案前,拿起一份关于河东守军的奏报,仔细批阅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战事的胜负关系着后周的安危,也关系着他与林阿夏的未来。
但他心中充满了信心。他有忠诚的老臣,有锐意进取的年轻官员,有强盛的军队,更有心中坚守的信念。他相信,只要他坚守初心,砥砺前行,定能击退北汉,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也能给林阿夏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窗外,星光璀璨,仿佛在为这位年轻的帝王送上祝福。属于后周的传奇,在战火与期盼中,继续书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