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崔阅想用打坐运功来平静内心,可他完全失败了,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顾知兰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
一直以来,他都信心满满,他一定能搞定他爹,能征服顾知兰的心,他们一定能够在一起。
可现在,他失败地如此狼狈,如此彻底。
崔实看着儿子捏紧的拳头,看着他眼底那滔的怒意,淡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你都听到了,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没有选择你,选的是她的前途。”
崔阅一声冷笑:“我竟不知父亲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你给了她致命吸引的诱饵,还是她自己选的,这手段,儿子自叹不如,佩服,佩服啊。”
他对着父亲拱了拱手,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他就忍不住要动手了,抬起脚就要在父亲身边走过。
崔实叫住他:“子珩——”
他的声音难得的柔和,崔阅停住脚步,回头看到左肩上搭着父亲的狗爪子,他用尽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要给他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你自聪慧,但心思繁复,我并非刻意为难你二人,也并非为了要她离开你才下的诱饵,我要她做的事,即便没有你也会去做,而且——”
他顿了顿道:“这也是顾知兰要做的事,儿子,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崔阅仰长叹一声,回过头望着父亲冷笑一声:“为什么有野心的就不能做妻子呢,她有我也有,我们共同努力,彼此成就,有何不可?”
崔实似乎苦恼于孺子不可教,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道:“自古以来,在一个家庭之中,男主外女主内,如此家族才得以繁荣昌盛。女子若不安于内宅,则夫妻失和,长久以来必然导致家族衰败。”
崔阅斜睨了父亲一眼,又是这副论调,又是这个笃定的眼神,仿佛在,你若是不听我的话,便会万劫不复。
崔阅一句话都不想再同这个老顽固讲,他冥顽不灵,根本不关心子女的死活,崔阅转过身便要走。
崔实气得跺脚,喊住他道:“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世上那么多女子,你喜欢哪个不好,偏要喜欢顾知兰!真的娶进门来,你驾驭得了吗?”
“驾驭?”崔阅疑惑地重复一遍,微微眯起眸子,不解道,“我为何要驾驭她?”
崔实一愣,这有什么问题,夫为妻纲,丈夫本来就是可以管着妻子的,哪里能让女人骑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
寻常人家,不听话的老婆揍一顿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他是读书人,不愿跟女人动手罢了,要不然这一妻二妾,早该揍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是打不过自己夫人。
崔阅一字一句道:“我心悦她,爱慕她,正因为她是顾知兰。”
“我从来没想过要驾驭她,改变她,我只想尽我全力,让自己更优秀,方能托举她的青云志,为她搭建登梯。”
崔阅声音并不大,但崔实震惊了,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论调。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一直当他是个屁孩的,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个头比他还高,唇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层青青的胡茬。
他以为儿子定然会大怒,会威胁他,如果不让他娶顾知兰,他就不去参加会试了,可他没樱
他变了。
就像自己亲手栽种的一棵树,他每精心修剪,希望长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慢慢的,却发出了一枝属于自己的新芽。
慢慢的,这棵树似乎要离开他栽种的土地,去往更遥远的地方。
崔实内心的震撼在那一瞬间无法自持。
而同样内心震动不已的,是门外的顾知兰。
离开时她就存了心思,想杀个回马枪来,看看屏风后面藏的到底是谁。
于是她借口帕子落下了,遣随从去别处寻找,自己装作寻找帕子的样子跑来听墙根。
却听到崔阅这一番言论。
我从未想过要驾驭她,我只想互相陪伴扶持,一生相随。
我必将全力以赴,扶她青云志,为她搭建登云梯。
若是那些永远在一起,永远爱你的情话和誓言,顾知兰是无感的,她觉得人心难测,即便当下真心想要长地久,日后又如何抵挡岁月变迁。
她不信爱是会一成不变的。
但是崔阅这么,像是一记重锤砸开了她包裹于心口的坚冰,又似春风拂面的温暖,搅动了一池春水。
但还不足以动摇她的决定,只是让她内心对崔阅的愧疚,更甚了几分。
她真想有个好姑娘能来到崔阅身边,补偿她的亏欠。
顾知兰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转身悄然走开了,她一路浑浑噩噩,连随从叫她都半才反应过来。
“姑娘,您看这可是您掉的帕子。”
随从拿着一方帕子恭恭敬敬递上,递给她之前还不忘弹怜上面沾染的灰土。
顾知兰默默地接过来,帕子上绣着一对鸳鸯,祁氏绣的,阿娘催婚的心思体现在每一处细节之郑
顾知兰一路往府学的方向走去,精神有些不济,猛然间察觉到有人一路跟着她,缓缓回过头时松了一口气,是初九,不是宋云飞。
初九跑上前:“顾姑娘,少爷让我跟着您保护您。”
她点点头,带着初九一路回到府学。
初九一面暗中保护着顾知兰,一面探听宋云飞的消息,得知他离开了雍州往长安而去,顾知兰稍稍松了一口气。
经过日夜兼程的赶路,顾丕熙于第五日的清晨回到了西平县。
他回来之前并没有写信告知,祁氏拉开门正要出去买菜,猝不及防看到儿子,顿时欣喜万分。
祁氏给儿子煮了一碗清汤面,卧了荷包蛋,放了香菇笋片,味道鲜美极了。
起身饺子回身面,又是顾丕熙最爱的味道,他很快便吃光了。
祁氏问他:“儿啊,这快到会试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丕熙抬起头看着阿娘,道:“阿娘,双卿与堂兄和离之事,您可知道?”
“什么?”
祁氏也很吃惊,她并不知情,大伯一家觉得丢人,谁都没有,大家还只当是吴双卿因为生不出孩子,生气顾清河纳了妾,离家出走了。
“和离?那是休妻吗?啊,双卿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