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长老告别,夏若竹回到院子,遁入空间。
神识探入紫红色令牌,面前空间一闪,缓缓展出一幅巨大的画卷。
山峦起伏,河泽如网,银白流光勾勒路径,有朱红字在旁侧标注禁制。
夏若竹的目光落在东北角,那里一片墨色旋涡,旁注“蚀神雾海,神识不可外放三丈”。
再滑向正南,断崖如刀,裂缝深处闪幽蓝光,旁书“噬星断崖,星辉绝迹,飞剑失灵”。
两地遥遥对峙,似秘境双生死穴。
夏若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令牌,画卷化作点点星火,没入识海。
随即,她盘膝坐下,手一招,炼丹炉便凭空飞来。
阿月察觉到动静,蹦蹦跳跳跑来:“主人,您要炼丹?”
“嗯!”
夏若竹闭目,思索一番,吩咐阿月:“一株镜花,折影莲两支,幻心竹叶五瓣,一株溯魂芝,年份均要三百年以上。”
阿月很快行动起来,语气却有些不解:“这人,您这是炼制什么丹药?”
“镜花换识丹。”
“没听过!”阿月歪了歪脑袋:“有何功效?”
夏若竹却不解释了:“往后你自会知晓。”
五日光景很快便过,卯时刚到,夏若竹便出了院门,往千衍宫宫门处去。
色将明,空旷的宫门广场上,零星站了人。
夏若竹很快瞧见熟人,笑着上前招呼:“青海!”
凤澜幽秘境百年一启,可容纳五千人,但几方大陆都会派修士前往,故而分到一门一派的修士极少。
以南辰大陆为例,共八百人限额。
南辰大陆三宫五门,三宫为首,各一百人。
五门每门八十人,剩余三百,留给修真世家和散修联盟。
邬青海前不久刚突破金丹期,他是御兽峰邱长老真传,亦算御兽峰重点培养的下一代,故而也分配了一个名额前来。
夏若竹未遮掩气息,邬青海笑着走两步,便发觉不对劲,犹豫停下:“你这是……结婴了?”
“嗯!”夏若竹重重点头,再次将先前给林业光的词道来:“遇到些机缘!”
邬青海不由唏嘘,他突然想起初遇夏若竹时,他,唐令容,陈玄墨,夏若竹,王浩楠几人一同接任务。
夏若竹容色惊人,修为却极不打眼。
唐令容,她是炼器峰高长老的徒孙时,他和王浩楠还满心鄙夷。
如今,王浩楠早在一次外出历练时殒命,唐令容不知所踪,陈玄墨筑基大圆满,他堪堪结丹成功。
夏若竹却已经结婴了!
她把他们越抛越远!
邬青海目中不自觉浮现一丝敬意:“我如今是否该唤你一声师叔?”
夏若竹愣了愣,旋即笑开:“你我以友相交,还是平辈称呼为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唤:“夏师叔!”
夏若竹觉得这声音很怪,声线熟悉,语气却极陌生。
转头一瞧,便见肖霖端着手,恭顺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见她望过来,再度开口:“灵符峰肖霖,见过夏师叔!”
夏若竹第一反应是她又要作妖,挑挑眉:“有何指教?”
肖霖一噎,却很快再度垂头:\"夏师叔真会开玩笑!\"
夏若竹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其他举措,微微诧异,竟真只是给她见见礼么?
能让一直不可一世的肖霖给她见礼,夏若竹再度感叹,果然,修为才是硬实力!
夏若竹唔了声,便和邬青海一同走远。
原本和肖霖一处的男修上前一步:\"她是谁?我好似从未见过!\"
\"夏若竹。\"
男修讶然回头,他是肖霖的师兄史从安,修为已至元婴中期,武长老吩咐过多次,此番进凤澜幽秘境,要多看顾着点肖霖。
肖霖一直将夏若竹当死对头,在师门内念叨她无数次,史从安对夏若竹自然无甚好福
史从安目光熠熠:\"便是她让你不过结丹,便生了心魔?\"
提及过往,肖霖脸色有些难看,好半晌才答:\"是。\"
史从安亦不喜肖霖,肖霖在制符上有些赋,又嘴甜擅讨好人,武长老很看重她。
她便有些不可一世,行事高调,在宗门内,见到他们这些师兄师姐,无甚尊重之姿。
但他看不惯肖霖张牙舞爪的样子,亦看不惯她焉头巴脑毫无精神气的样子!
史从安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是个三灵根,得了些机缘才侥幸结婴,便把你的心气都磨没了,真没出息!\"
他目光朝夏若竹方向看去,落在夏若竹身侧一名男修身上,眸色微沉,突然转了口风:\"你受的气,师兄替你讨回来。\"
肖霖还未明白这话何意,便见史从安已经迈着方步越过她,朝夏若竹方向走去。
\"唉,师兄,我没...\"肖霖有些无语,她没受什么气啊,急忙跟上去,却见史从安走到夏若竹面前,却未看她,目光直直落到旁边的男修身上:\"林师侄,好久不见!\"
林师侄?林子禹?
肖霖抿了抿唇。
再见林子禹,她的心态竟已经平和,再不似之前那般,不知
肖霖微怔,先前那些女儿心思,竟已随着她日复一日的焦虑忙乱,对无法结丹的恐惧等激荡情绪冲走,化为泡影。
肖霖面色复杂地上前一步:\"林师叔!\"
林子禹还未有反应,史从安便不满地转头看她:\"他不过金丹后期,你唤他师叔?\"
他转头,再次盯住林子禹,语气恶意满满:\"你也配?\"
夏若竹蹙了蹙眉,只觉这人莫名奇妙,转向肖霖,冷笑一声:\"瞧不出来,换新花样了?\"
肖霖张了张嘴,莫名委屈:\"夏师叔,不关我事,我师兄他...\"
\"管你什么花样。\"
夏若竹却不待他完,便不客气打断:\"你,不是我对手,你师兄--\"
她轻蔑一笑:\"花稚羽雀一只,也不是。\"
史从安以为自己幻听,转头盯住夏若竹:“你什么?找死么!”
昏暗的晨光中,修士们大多黑白灰三色,偏他锦衣绣羽,金冠束发,缀珠累翠,靠得近了,还能瞧见脂粉浮香,艳若山稚。
夏若竹摊了摊手:“这位师兄,年纪瞧着不大,却有些耳背呢!”
“你……”
史从安手猛地一抬,衣袖竟被抓住,他眼中喷火,盯着肖霖:“师妹,你拦我作甚?这女修好生可恶,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肖霖心中腹诽,出来之前,师父嘱咐师兄,多多照看她。
如今瞧着,这在外头闯荡多年的师兄,也不甚靠谱。
她为难地指了指远处:“师兄,有长老看着呢!林宫主也来了!”
林宫主?林宫主好久未现于人前,这次怎么也来了!
史从安瞬间清醒,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却依然不服气,对林子禹翻了个白眼,拉着肖霖离开。
等两人走远,夏若竹舒一口气,抬眼见林子禹负立旁侧,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师叔,那人谁啊?莫名其妙的!”
她压低声音,掩不住好奇。
林子禹淡淡瞥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跳梁丑罢了。”
夏若竹眨了眨眼,福至心灵,嘴角勾起一抹笑:“师叔,你俩之间有故事!”
她凑近两步,双眼亮得像是盛了星子,八卦之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子禹被这灼灼目光盯得无奈,屈指在她额前轻轻一弹:“走吧,人都到齐,该登飞船了。”
夏若竹垮下脸:\"是。\"
飞船共分三层,外壳以玄铁为骨,覆以流云纹的赤金甲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登舰口处,阵纹流转,隐有雷芒闪烁,显是加固了防御禁制。
百名修士腰悬玉牌,依次验过身份后鱼贯而入。
五名坐镇长老分立各层甲板,神识如网,无声扫视四周。
宫主林业光最后现身,一袭墨袍滚银边,袖口处暗绣的扶桑纹随步伐若隐若现。
他并未多言,只抬手示意众惹舰,自己则径直踏上通往三楼的鎏金阶梯,身影很快隐没在阵法光幕之后。
他一离视线,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
修士们三三两两散开,或倚栏远眺,或低声交谈,飞船内部空间开阔,竟丝毫不显拥挤。
偶有灵禽掠过窗外,羽翼拍打声与甲板上弟子们的轻笑交织在一起,倒像寻常出游,而非奔赴未知秘境。
夏若竹有些疑问:“林师叔,不是千衍宫有一百个名额?我瞧着不止一百名修士呢呢!”
“凤澜幽秘境没那么好进。”
林子禹盘膝坐下,拂了拂衣袖:“秘境前有一道名额牌,能将赤金符推上名额牌者才能进入。”
“赤金符?那是什么?”
“一枚刻录了身份信息的金色令牌,待会会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多时,林子禹闭上眼睛,夏若竹便不再打扰,亦收敛心神打坐起来。
一路风平浪静。
夏若竹是被一阵低低的铃响惊醒的。
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带着钝涩的闷,像铜舌撞在冰面上,一声一声,缓慢却固执地往人耳膜里钻。
她睁开眼,晨光灰蒙蒙,压得一切都失了颜色。
林子禹背对她立在船头,肩背绷得笔直,道袍纹丝不动,却透出几分寒意。
听见动静,他侧了侧身,声音压得极低:“碧落宫。”
夏若竹站起身,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打坐时凝出的细水珠。
手指拂过,水珠散尽。
夏若竹抬眼,便见不远处悬着另一艘飞船,比他们的巧一些,通体青碧,像一截被春水浸过的翡翠。
船檐四角挂着银铃,风一过就叮铃作响,方才吵醒她的便是这声音。
船身并无战阵痕迹,只在侧舷绘着碧落宫的徽纹,一枝海棠斜斜探出,花瓣舒展,活色生香。
最扎眼的是船头站着的女修。
水碧的纱衣被风鼓起,袖口银纹却像冰裂,一道一道。
她的目光直直投过来,唇角礼节性地弯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夏若竹和林子禹对视一眼,同时撇过头,一点也没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璐儿,见着谁了?\"
一道略显暗哑的女声突然传来,夏若竹面色微沉,瞬间抬头,便见碧落宫宫主袁笍笙双眼含笑,朝这方向望来。
从容和几位长老打了声招呼,袁笍笙并未离开,目光先是落在林子禹身上,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噢,子禹竟已金丹后期了?\"
夏若竹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抬眼去看林子禹,却见林子禹面不改色:\"袁宫主给的破障重塑丹药效极好,倒是子禹有福。\"
袁笍笙意味不明地低笑两声,话锋忽转,侧眸掠过夏若竹头上的仙珞簪,轻声道:“丫头,仙珞簪精美,插得不好亦伤人。夜里风大,仙珞簪不稳,会跌碎。”
这话没头没脑,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夏若竹听得分明。
长老们都在,三楼还有林宫主,夏若竹倒不怕她,只也不想当面冲突。
她面色冷了冷:\"多谢袁宫主关爱,晚辈自会心。\"
楼梯口忽有脚步稳落。
林业光着一袭月白常服,袖口以银线暗绣云纹,缓步而下,立在夏若竹侧前方,替她挡去了那道逼饶视线。
“袁宫主,”他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仙珞簪是我千衍宫炼制的,大弧度自有分寸。碧落宫的风再大,吹不到千衍宫的地盘。”
袁笍笙指尖在舷栏上轻轻一敲,似笑非笑:“林宫主倒会护短。”
林业光垂眸掸璃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淡而笃定:“自家的孩子,自然要护。若真有风敢越界——”
他抬眼,笑意微凉:“我便将那阵风原路送回,让它在碧落宫的檐角打个旋,再想想自己该不该吹。”
袁笍笙轻嗤一声,眸光从夏若竹移到林业光,像冰片滑过刃口:“孩子总会长大,林宫主纵有通手段,也遮不了她一辈子。风迟早要吹到她脸上,早一晚、晚一刻,又能差多少?”
林业光拂袖,袖口云纹如水波漾开,声音不高,却压得四周风声都沉了:“能护几时,是我的事;几时该自己迎风,也是她自己了算。碧落宫若急着替她算时辰。”
他微抬下颌,笑意骤冷,“不妨先问问自己的风,敢不敢越过我这条线。”
碧落宫的风,千衍宫的风,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众人真切感受到了。
不由大气不敢喘,目光却在夏若竹,袁笍笙,林业光三人身上反复逡巡。
袁笍笙数次被顶撞,心中微恼,表情似笑非笑:“林宫主,碧落宫的风吹不吹得进千衍宫,我尚不知。可千衍宫想要的风——”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低,夏若竹却听得一字不漏,“如今还攥在我手里。”
她双眼泛着一丝厉芒,阶延寿丹攥在她手中,林业光既然要为一个丫头出头,也不掂量掂量!
林业光却只是抬了抬眼,声音依旧平和:“千衍宫的地界,想要的风如何。”
他侧首,袖口云纹映着边霞光,像一泓静水:“本宫主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