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婴雷劫动静巨大,附近山头陆陆续续落下了人,身形不显,神识却将那片劫雷所在区域牢牢锁住。
袁心璐远远路过,转头皱眉瞧了瞧,便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
她身后的男修却面露兴味之色:“九霄灭婴劫,竟是九霄灭婴劫!”
袁心璐思绪略微停顿:“何以见得?”
显然也是听过九霄灭婴劫的。
“这等结婴象,我只在两百年前见过。”
男修唏嘘:“九霄灭婴劫出现,要么代表这结婴修士实力异常强大,要么那处地段环境复杂特殊,存在材地宝,在劫雷轰炸下显露异象。”
无论哪种情况,男修眼中现出一抹光亮:“没想到,四方大陆也有点意思。”
他身形顿在空中:“去瞧瞧么?”
“母亲召我紧急回宫。”袁心璐踌躇:“若此番耽搁,她定要发作……”
“九婴灭雷劫难得一遇。”男修却道:“你传讯解释一番,想必袁宫主不会什么。”
袁心璐依然摇头:“还是走吧。”
男修不理解:“袁宫主瞧着极为和善,你是她女儿,为何这般怕她?”
“和善?”袁心璐扯出一抹笑:“庄师兄,你愿与我结为道侣么?”
“自然。”庄骏回得爽快:“你我很快便会举行双修大典,何故还问这种话?”
对面的女修低头喃喃:“因为,我不想再与旁人结为道侣了。”
她声音极轻,睫毛轻轻颤动,脸上一片涩然。
庄骏心头一动,他与袁心璐之事,堪堪敲定半年,两人一直不太对付。
万没想到袁心璐对他,竟已有了非子不可的深情!
庄骏负着手,衣袂飘飘:“放心,不会有旁人。”
袁心璐抬头看他神情,便知他误会了。
是啊,谁能想得到,她袁心璐,南辰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宫门碧落宫之女,婚事几经周折,如今已经是第三任对象了呢!
袁心璐怅然。
当初和林子禹订亲,她千般不愿,想方设法毁了亲事,没想到又来了个玉虚门的刘杰。
那人突然殒命,母亲立刻翻脸,又将她定给闻仙城的庄家。
无它,庄家能带给母亲更大的利益罢了!
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跟了林子禹……
袁心璐摇摇头:“走吧,母亲在等着了。”
庄骏不耐:“停下来看看又如何?什么火急火燎的事耽误不得?”
袁心璐愣住,见他眼中浮现一丝贪婪的光,便知他已被可能存在的材地宝吸引住。
“不准是因为结婴修士实力强横。”
“那就更有意思了!”庄骏舔了舔嘴唇:“九霄灭婴劫,任你纵奇才,不死也要去大半条命。”
他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这么多人盯着,这人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
活不成,身上的东西自然便是无主的了。
袁心璐顿了顿,她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不会无故杀人夺宝。
庄骏的神色让她觉得陌生又残忍:“如此作为,是否不太好?”
“真!”庄骏被她的眼神看得光火:“修真界凶险,杀人多宝不是常态么?他自己护不住,怨得了谁?”
袁心璐往后退了退,沉默数息:“既如此,你在此处瞧着吧,我先走了,母亲还等着。”
庄骏被她这不软不硬的态度弄得下不来台,狠狠一甩袖子:“随你!”
袁心璐转头,神情漠然,灵力注入飞剑,正要遁走,一道酝酿许久的劫雷轰隆隆盖下。
巨响声震耳欲聋,整个地为之变色。
连脚下的飞剑都剧烈颤动起来。
袁心璐忙加大灵力输入,让飞剑稳住,目光又不由自主朝劫雷所在的山头扫过去。
也不知谁在结婴?
也是——可惜了!
便在那巨大的黑气和火光中,一道人影突然冲而起,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雷电噼里啪啦作响。
“痛快!痛快之极!”清丽的女声隐隐传来:“但还不够!你就这点本事么?”
结婴的是位女修?还不够?她在同劫雷话?
好猖狂!
袁心璐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没想出是谁,便摇摇头飞走。
飞出一段,却又迅疾飞回来,站立在庄骏旁边,目光死死盯着那处方向。
她想起这声音是谁了!
夏若竹!竟是夏若竹!
若她没记错,她年龄不过百吧!
袁心璐目光满是不可置信,还隐隐喷着火光,庄骏余光瞟到,冷嗤一声:“还以为碧落宫圣女有多清高,不还是舍不得么!”
袁心璐面色未变,只将飞剑离远了些,周身施了一层隔离罩,掏出传讯符。
“母亲,您要找的人是夏若竹吧?”
袁笍笙的声音很快传来:“你问这做甚?还不赶紧回来!”
“您不是一直找不着她么?我知道她在哪。”
“在哪?”
袁心璐抿唇:“我可以告诉您,但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袁笍笙似乎觉得好笑,呵呵笑了两声,又突然顿住:“你是我生的,命都是我的,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
“她现在处境很危险。”袁心璐幽幽地道:“晚了恐怕就死在他人手里,您不答应,那便当我没!”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袁笍笙不耐:“什么条件?”
“以后,我的亲事,由我自己做主!”袁心璐的手不自觉握紧:“无论我想不想与人结亲,与谁结亲!”
“这算什么条件?你马上就要和庄骏举行双修大典。”
“我不喜他。”
“不喜?”袁笍笙觉得可笑:“庄家有最大的灵植园里,还有世所罕见的冰魄食魂草……”
“那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袁笍笙冷笑,觉得这些话无聊得紧:“夏若竹在哪里?”
“您先答应我。”
“她到底在哪里?!”
袁心璐扯着嗓子喊,仿佛这样便有底气:“您先答应我!”
传讯符中没了声音。
袁心璐又发了几条讯息,一直没人回应。
她心中忐忑,双手不停上下交握,竟然连夏若竹的消息也不行么?
起来这夏若竹,真真有些邪门。
明明不是什么才灵根,修为却噌噌噌快速上涨。
落到杜盟主手中,都能活着回来!
袁心璐想到母亲听杜盟主魂灯熄灭后,呆滞的模样,嘴唇不由抖了抖。
被母亲盯上,可不是让人愉快的事!
偏这夏若竹,不知藏到了哪里,整整好几十年,母亲这般有通手段的人都遍寻她不着!
她和她,虽有些过节,却也不算生死大仇。
袁心璐的脸上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罢了,既然威胁母亲没用,便放过你吧。
这想法方一浮现,面前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袁心璐心头怦怦乱跳。
果然,下一瞬,袁笍笙挟带着怒气的面孔浮现在她面前:“胆子大了你,竟敢跟我谈条件!夏若竹在……”
不待袁心璐回答,边雷音轰轰,滚滚而来。
袁笍笙神识一扫,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噢?躲这里闭关结婴?难怪寻不着。”
袁心璐心中叹息一声,转头面无表情,盯着雷劫所在之地,不知是何心情。
被九霄灭婴劫盯上,本便九死一生,夏若竹恐怕想不到,即便她再幸运,得了这一线生机,也是枉然——外头可有一个渡劫期等着她呢!
活该的,谁让她那么嚣张?
穹骤暗,劫云翻涌,遮蔽日月。
一道紫色雷电如游龙般,在空中来回游走,却迟迟不落下,仿佛在积蓄最后一击,大地惊惧,萧风瑟瑟,呜咽不停。
三人静静伫立一旁,等待这最后一道劫雷落下。
“轰!”“轰!”“轰!”
噼里啪啦连续一阵轰炸声过后,整片山川彻底夷为平地,碎石残土被狂风卷起,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袁笍笙嘴角含笑,静静盯着眼前这一幕,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下一瞬,她的笑僵在嘴角。
身形一闪,几个起伏间便落到被劫雷砸出的巨大深坑中,面色极其难看。
袁心璐和庄骏没多大会,也跟了上来。
“母亲,夏若竹人呢?难不成被劫雷劈死了?”袁心璐难以相信:“她也太不中用了吧!”
袁笍笙冷冷抬头:“你呢!”
话音刚落,象异变,乌云骤散,光大开,万道金芒如银针细密洒下。
山川之间,祥云蒸腾,似有仙气流转,被劫雷劈裂的大地,裂缝间竟涌出丝丝紫芒,隐约可见灵力交织。
片刻之间,山峰重新挺立,岩石裂隙悄然愈合,地面的焦痕亦被祥云之气抚平,草木扶摇直上,生机勃发,刹那间,满目疮痍的大地焕然一新,宛如凤凰涅盘,尽显祥瑞与生机。
袁心璐嘴巴慢慢张大,又闭拢:“不是,她这是渡劫成功了啊!那她人呢?”
“闭嘴!”袁笍笙恶狠狠地道。
她纵身一跃,悬在半空,手指快速掐诀,再交替打开,四面八方传来一阵轻鸣声。
袁笍笙仔细感应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
先时寻不着便罢,毕竟修真界地域辽阔,如今人就在她眼前,还悄无声息溜了!
简直奇耻大辱!
袁心璐仰着脸,瓷白的肌肤在霞光的映照下潋滟生辉,她蓦地咧开嘴,悄无声息笑了。
她斗不过夏若竹,原来真没什么。
连不可一世的母亲,都斗不过呢!
真令人愉悦啊。
袁心璐兀自笑得畅快,身子突然一轻。抬眼,便见母亲袁笍笙的脸。虽年近五万岁,却皎若秋月,面如凝脂,不染分毫岁月痕迹。
只如今,一贯慵懒从容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扭曲:“凤澜幽秘境,她多半要去,届时,你……”
母女俩在外密谋,夏若竹并不知晓。
她瘫在空间溪流边的石台上,月华袍破破烂烂,褴褛不堪。
她许久一动不动,裂嘴飞鱼哒哒哒飞上半空,绿豆眼略有些担忧地朝下望。
和一双晶亮的眸子对个正着。
裂嘴飞鱼一惊,振动翅膀便要飞走,却已经晚了。
一个雪白光洁,额间一抹梅花印记的人儿突然凭空出现,嘴巴张开,淡蓝色火焰滚滚而出,瞬间将裂嘴飞鱼裹成一团。
裂嘴飞鱼上蹿下跳,口水tui,tui,tui胡乱吐个不停,却无论如何,也跳不出火焰包围圈。
它窜到哪里,婴孩就咯咯笑着飞到哪里。
一炷香过后,裂嘴飞鱼精疲力尽,哇哇大喊:“主人威武,您就饶过的吧!”
“饶过你也不是不行!”石台上衣衫褴褛的人,突然一个弹跳起身,洁白的肌肤透过衣缝,若隐若现。
“唉哟!”裂嘴飞鱼怪叫一声,突然张开双翅,遮蔽双眼:“主人,这是的能看的吗?”
它嘴里着不能看,双翅却偷摸支开一条缝,绿豆眼在缝后,眨个不停。
夏若竹手一伸,一个爆栗敲在它头上,裂嘴飞鱼哇哇怪叫:“死了死了!要死了!哇哇哇!”
“阿裂宝宝!”
夏若竹却突然伸手,将裂嘴飞鱼捧到手心,嘴巴凑过去。
“吧唧”一口:“阿裂宝宝!我结婴了!”
她结婴了!再不是前世那个,困在深宅大院,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怨女!
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夏若竹抬手,轻轻一抛,阿裂扑腾着翅膀飞起,却不离开,绕着她盘桓不停。
主人欢喜,它也莫名欢喜。
夏若竹思绪起伏好一阵,才慢慢平复,手指一扬,一套崭新的衣袍朝她飞过来。
将衣袍换上,夏若竹上下弹跳两下,蓬勃的灵力让她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冲出空间,大肆打斗一番,感受下她当前可怖的实力!
但她深呼吸好几下,努力将这份狂热压住。
外界可不安全,有一道极为恐怖的气息。
她渡完雷劫,浑身动弹不得,却迅速遁入空间,便是因为感应到了这道气息。
有些熟悉,且充满敌意。
这般强横的气息,夏若竹只在寥寥数人身上感受过,她在心中思量一番,很快得出结论。
袁笍笙袁宫主。
果然被她盯上了!
夏若竹抚了抚腮,感觉牙疼,虽她能躲,但她往后的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躲吧!
盘膝闭目坐在溪边,夏若竹思索片刻,缓缓睁眼,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