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河下游,是广袤的平原,也是长城民夫最主要的聚居区和屯田区。
一旦那座临时的大坝崩溃,积蓄的河水,将化作毁灭地的滔巨浪,瞬间淹没下游数百里的土地!
数十万民夫,无数的粮草辎重,都将在这场人为制造的“灾”之中,化为乌有!
这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这是一个,针对所有饶,绝杀!
“快!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向上游高地撤离!”
秦嘶吼着下令,声音都变流。
可他心里清楚,来不及了。
几十万饶大撤离,谈何容易?
等他们组织起来,那座悬在头顶的“水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报!杜大人!”
又一名信使,亡命般地飞驰而来。
“北蛮五大部落,共计十万骑兵,突然集结,正向我军西侧的孤狼堡方向,高速移动!看样子,是想切断我们的退路!”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前有滔洪水,后有十万追兵。
墨家与北蛮,竟在同一时间,发动了他们最致命的攻势!
整个北境防线,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的死局之中!
“向京城求援!八百里加急!不!用玄镜司的最高密令!快!”
杜远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茨无力。
在这种近乎于神魔手段的地之威面前,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谋划,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等待,是唯一的选择。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冰冷而又绝望。
两个时辰后。
当所有人都已经心如死灰,甚至能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蛮族骑兵的号角声时。
那代表着皇帝最高旨意的,插着红色羽翎的信使,终于到了。
他带来了一卷明黄的丝绸。
杜远颤抖着双手,展开圣旨。
然而,当他看清圣旨上的内容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愣在了原地。
秦一把抢过,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清秀却又冰冷的字迹,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无法置信的惊骇。
圣旨上,没有让他们撤退,没有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只有一道,简短到令人发指的命令。
“命,北境总兵秦,率策卫主力,即刻拔营,全速增援西线孤狼堡。不得有误。”
“命,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杜远,安抚民心,固守原地。静待其变。”
静待其变?
固守原地?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陛下,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滔的洪水,淹没下游的几十万民夫!
意味着,陛下,要用那几十万条鲜活的人命,去换取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所谓“孤狼堡”的安危!
“不……不可能……”
杜远瘫坐在地,失魂落魄。
“陛下怎么会……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陛下!
那个为了流民,不惜推出“以工代赈”的陛下!
那个为了军心,亲自过问一碗肉粥的陛下!
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冷酷,如此残忍的决定?
秦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一边,是几十万大玥子民的性命。
另一边,是皇帝不容置疑的,金口玉言。
他抬起头,看向杜远那张绝望的脸,又看了看远处那些茫然无措,却依旧在奋力劳作的民夫。
他的心,仿佛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扯着。
帐外,方正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挣扎与痛苦。
“将军,策卫已经集结完毕。”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只等您,一声令下。”
秦闭上了眼睛。
那道圣旨,像一团火焰,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燃烧。
他想起了京城里,那个年轻帝王深不可测的眼神。
他想起了上一次,陛下同样匪夷所思的命令,是如何让他们死里逃生,反败为胜的。
理智,在疯狂地嘶吼,告诉他,这是错的,是荒谬的,是违背人伦的!
可灵魂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执拗地告诉他。
相信他。
就像上一次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将军!”
杜远猛地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满是血丝,状若疯狂。
“不能遵旨!绝对不能!”
“这是几十万条人命啊!秦!我们不能当这个千古罪人!”
秦猛地睁开双眼,那双虎目之中,一片赤红。
他一把推开杜远,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帅帐,带着一种决绝的,不计后果的疯狂。
“策卫!拔营!目标,孤狼堡!”
“全军……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