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夏日竟有寒霜,消息传来薛宝珠如坠冰窖。
“怎么可能?你圣旨?”
母亲的歇斯底里顾不上平日的端庄,她拽着前来报讯的丫鬟恶狠狠地重复着一句话。
“是……是……是夫人。”
丫鬟已经把事情了五遍,越越结巴。
旭日初升的时候,宫里出来了两队宣旨的队伍,一队去了四皇子府上。
另一队刚刚出来,就有人飞奔到薛府报信讨个彩头。
薛家严阵以待,火红的红珊瑚衬得薛宝珠更加肌肤胜雪。
萧灿如一边着喜事喜事镇定镇定,一边时不时站起来叫人去看,宣旨的队伍到了哪里。
“这接旨的礼数咱们也不是很熟,要是哪里有不周到的地方怎么办?哎呀,老太太这时候要是醒来多好。”
薛赋原本有些紧张,听她起自己的嫡母,冷声道:“大喜的日子,什么呢?”
“是是是。”萧灿如兴致正高也不去计较他此时的冷淡,望一望门口又看一看女儿。
薛宝珠虽然不话,坐在那里端庄娴雅,左手扣着右手的手腕,抿着嘴生怕泄露一丝情绪叫人看笑话。
门外报信的奴才声音响起,薛宝珠噌地一下站起来。
“淡定淡定。”萧灿如安抚她坐好。
谁知道外面嘈杂声迅速安静下来,推进来一个丫鬟。
传圣旨的队伍是朝着这边来了,还有两个街口,转了弯去了蒋家。
薛宝珠站立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头上的步摇摇晃着,钗头上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颤抖着。
萧灿如歇斯底里抓着丫鬟还要问。
“还不嫌丢人吗?”薛赋一声暴喝,茶盏碎裂在地上,茶汤飞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你不是……”萧灿如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顿时乱作一团。
薛宝珠盯着自己鲜艳的裙上深色的茶汤洇开模糊的一团,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抽离了。
“哎呀,姐疼不疼?快快,下去换件衣裳。”
是谁的声音?
薛宝珠意识恍惚,想不起来。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梳妆镜前,换了一身衣裳。
满头珠翠卸了下来,脸上的红粉胭脂还有残痕。
她的手指轻轻摸上去,才发现,那是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地流着。
地上一片狼藉,胭脂水粉花瓶茶器,碎掉的姿态比她的表情不会更哀婉。
她想叫人收拾,又想起自己把人都轰了出去,勒令她们不准靠近。
她想起自己是被抛弃的,现在就是全京城的笑柄。
她捂着脸哀泣,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不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薛甄珠也听见了婆子们嚼舌根这个大消息。
四皇子竟然跟蒋家结了亲,那二姐姐怎么办?
嘴里的糕点险些掉在地上。
她愕然地看向淡定的大姐姐,她只是神秘地笑着,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王夫人皱了皱眉:“可怜了宝珠这孩子了。”
薛家翘首以盼十拿九稳的亲事就这么飞了,前段时间有多风光骄傲现在就有多狼狈。
薛宝珠整日躲在闺房里以泪洗面不敢出门,萧灿如承受不了打击卧床不起。
薛赋灰着个脸进进出出身上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薛家一时之间没了能主持府里的人,薛英装模作样过来施恩一般:“幸得你们母女思过还算诚恳,大嫂又给你们求情,不然断不能这么早就放你们出去。”
薛甄珠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撇撇嘴,被薛明玉拉了拉手。
等他走了,薛甄珠立刻对大姐姐道:“他明明是有求于母亲,现在没人管家了,怎么得好像是施舍我们的?”
薛明玉叹了一口气没话,王夫人摸着她的头发:“要是还要计较,就是还有感情。现在不想计较,便是不想跟他相争了。收拾烂摊子,也没打算要他感恩我,咱们自有其他的想法。”
薛甄珠没有想过一向看上去贤良淑德的母亲能有什么别的想法。难道想开了,不跟这个老登过了?
“你没听吗?咱舅是皇商了。”薛明玉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子。
“痛!母亲你看她,欺负我。”
薛甄珠还是没有想明白,皇商又如何又不是皇上,可她们都在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出了祠堂的门,薛甄珠竟然有些庆幸,这些自己在祠堂里。
大伯父薛赋心情不佳,连一点谦和都装不下去了,对着病中的萧夫人和床前伺候的薛宝珠大声斥责。
院里院外路过的蚂蚁都要提心吊胆抬起脚走路,更何况服侍的下人们,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人人如丧考妣,垂头丧气。
父亲薛英在他面前:“宝珠自己不争气,你们别学她。”
这都哪儿跟哪儿?眼见着薛宝珠要当四皇子妃的时候,他可是巴巴地赶上去,恨不得掏空母亲的家底,捧到薛宝珠面前,为自己赌一个未来。
现在眼看着不成了,就宝珠不争气。
这是宝珠能决定的事吗?这是圣旨。
连翘惊讶地听着自家姐嘀嘀咕咕,问她:“姐,你一点都不怨恨二姐吗?”
薛家门前冷清,但林秀玉还是给自己递了帖子邀请她出去玩,还叫她带上自己的姐妹。
薛甄珠打算带上薛宝珠一起去,整日待在府里以泪洗面叫人看笑话。
“这又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意难测而已。又没下定又没什么的……”
“不是,姐。我是就没有因为她们把咱们关起来……”
“哼。到这个,就她能把大姐姐困住?还不是因为大姐姐想进去躲躲清净?”
“啊,这样吗?”
连翘恍然大悟,眼神里都透着佩服。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石斛叫她少想东西,照着姐的做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薛甄珠拿着请柬在手里晃悠,想了一下,若是母亲直接跟她这件事,估计她不会去。
看来还是得自己去一趟才好。
只是要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