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的夜总是来得格外静,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却驱不散议事厅内的凝重。林晚棠将点苍派送来的脚印拓片铺在案上,拓片边缘的墨痕还带着潮气,足尖处的三道爪痕在烛光下像极了某种凶兽的利爪。
“这不是野兽的脚印。”苏御用指尖点着拓片中央的纹路,“你看这里,有细密的针脚痕,分明是特制的铁爪鞋。”他从怀中取出另一张拓片——正是莲影堂后山发现的脚印,两者的爪痕间距竟分毫不差。
林晚棠的软剑在指间转了个圈,剑穗扫过案上的药渣:“百草堂的老堂主,面具人身上的草药味里,混着‘蚀骨藤’的气息。这种毒藤只长在北境的黑风谷,十年前就被影阁列为禁药。”
墨无殇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指尖泛着冷意:“你想亲自去黑风谷?”他的目光落在她袖口露出的淤青——那是暗月教一战时留下的旧伤,至今未能完全消退。
“总不能让孩子们再受惊吓。”林晚棠抽回手,将拓片折好塞进袖中,“苏殇已经带着人去查铁爪鞋的打造工坊,我们得从毒藤这条线追下去。”
三日后,北境的黑风谷覆着薄雪。林晚棠裹紧狐裘,看着谷口蔓延的枯藤,藤上的尖刺泛着暗绿色,正是蚀骨藤的特征。墨无殇用匕首挑开一截枯枝,里面渗出的汁液落在雪地上,竟融出一个个坑。
“心,这汁液沾到皮肤会溃烂。”他将一块浸过药草的帕子递给林晚棠,“影阁当年用这藤汁浸泡暗器,中者三日之内骨头尽蚀。”
深入谷中三里,林晚棠在一处背风的石洞里发现了新的痕迹——火堆余烬里混着几枚铁爪鞋的碎片,旁边还散落着半张药方,上面用朱砂写着“引魂”二字。
“引魂?”林晚棠将药方凑到烛火前,墨迹边缘有淡淡的焦痕,“这像是某种献祭仪式的方子。”
墨无殇突然指向石洞深处:“那里有东西。”
洞壁的阴影里,立着七尊半人高的石像,石像的面容模糊,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拜。石像脚下的泥土里,埋着一些孩童的银锁,其中一个锁片上刻着“莲影堂”三个字。
“是失踪的孩子!”林晚棠的声音发颤,她蹲下身拨开泥土,银锁下面竟压着一张符纸,符纸上画着与点苍派山洞相同的诡异符号。
“这不是中原的符咒。”墨无殇将符纸凑近鼻尖,“上面有股海腥味,像是从海外传来的。”
正着,洞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林晚棠与墨无殇迅速躲进石像后面,只见三个穿着黑袍的人走进石洞,为首者手中提着一个麻袋,麻袋里传出微弱的哭泣声。
“时辰快到了,把这最后一个‘祭品’放好。”黑袍饶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另一个人掀开麻袋,露出一张沾满泪痕的脸——竟是莲影堂那个最胆的孩子阿竹。林晚棠正要冲出去,却被墨无殇按住肩膀。
“他们在念咒。”墨无殇低声道,黑袍人吟诵的调子古怪而拗口,石像脚下的泥土开始微微震动,那些符号竟在烛火下泛起红光。
当黑袍人举起匕首要刺向阿竹时,林晚棠的软剑终于出鞘,剑光如闪电般缠住匕首。墨无殇同时掷出数枚银针,精准地钉住另外两饶穴道。
“是你!”为首的黑袍人看清林晚棠的脸,突然扯下兜帽——那张脸布满了蛇形疤痕,与当年影阁的死士一模一样。
“影阁不是已经解散了吗?”林晚棠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袍人突然怪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影主……会回来的……”他的身体迅速僵硬,皮肤下浮现出蛇鳞般的纹路,转瞬便没了气息。
林晚棠解开阿竹身上的绳索,孩子扑进她怀里瑟瑟发抖:“他们……要把我们献给影主,让影主复活……”
墨无殇检查着黑袍饶尸体,在他的衣领里发现了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影”字,边缘却比普通影阁令牌多了一圈海浪纹。
“是暗月教的人。”墨无殇的指尖泛白,“他们把影阁的残部收编了,还用邪术控制了他们。”
林晚棠抱着阿竹走出石洞,雪不知何时停了,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她看着谷口蔓延的蚀骨藤,突然明白这些毒藤为何十年后重现——有人在刻意复刻当年影阁的一切,包括那些最阴暗的杀戮。
回到莲影堂时,苏殇已经带着好消息赶来:“铁爪鞋是江南的‘鬼手坊’打造的,坊主上个月有个戴着银面具的人订了三百双,给的钱是寻常的十倍。”
“银面具?”林晚棠想起暗月教教主的黑袍,“他是不是左手缺了根指?”
苏殇猛地一拍大腿:“对!坊主那人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墨无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暗月教的左护法,当年被我废了指,没想到他还活着。”
议事厅的烛火摇曳,林晚棠将七尊石像的草图铺在案上,石像跪拜的方向恰好指向黑风谷深处的悬崖。“他们要献祭七个孩子,打开某个东西。”她用朱砂在图上圈出悬崖的位置,“那里一定有秘密。”
苏御突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封从海外加急送来的信:“晚棠,你看这个!”信纸是用鲨鱼皮做的,上面画着一艘巨大的船,船头雕刻着衔着骷髅的蛇首——正是暗月教的船徽。
“他们在黑风谷的悬崖下藏了艘船。”林晚棠将信与石像草图叠在一起,船锚的位置正好对着悬崖的裂缝,“献祭仪式是为了打开崖底的机关,让船驶入中原。”
墨无殇握紧了拳头:“左护法想利用影阁的残部和献祭仪式,复活暗月教教主。”他突然看向林晚棠,“崖底的机关是影阁当年建的,只有用影主令牌才能关闭。”
林晚棠从怀中取出那枚半蛇半莲的令牌:“那我们就去关闭它。”她看向窗外,莲影堂的孩子们正在放纸鸢,阿竹的风筝飞得最高,纸鸢上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绝不能让他们毁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三日后,黑风谷的悬崖下传来阵阵号角声。林晚棠与墨无殇顺着藤蔓滑下崖底,果然看到一艘巨大的海船停在暗河渡口,船身的蛇首徽记在火把下闪着寒光。
七个黑袍人正围着一个石台念咒,石台上躺着六个昏迷的孩子,阿竹被绑在最中间。左护法站在船头上,手中举着一枚暗月教的黑令牌。
“林晚棠,你果然来了。”左护法的声音带着得意,“等我用这七个孩子的魂魄唤醒教主,整个江湖都会变成暗月教的下!”
林晚棠没有答话,她将影主令牌抛给墨无殇,自己则施展轻功冲向石台。软剑舞出层层莲影,剑气斩断了绑住孩子们的绳索。墨无殇同时将令牌插入崖壁的凹槽,机关转动的轰鸣声立刻盖过了咒语声。
“拦住他们!”左护法怒吼着,黑袍人纷纷拔出兵器扑来。这些人被邪术控制后力大无穷,招式却杂乱无章,林晚棠的莲影剑法恰好能克制他们——每一剑都避开要害,只挑断他们的穴道。
当最后一个黑袍裙下时,墨无殇已转动令牌关闭了暗河闸门。海船被湍急的水流困住,左护法气急败坏地扑向林晚棠,他的铁爪带着蚀骨藤的毒液,招招狠辣。
林晚棠故意卖了个破绽,引他靠近石台。就在铁爪即将触到她心口时,她突然旋身,软剑缠住他的手腕,同时一脚踢向石台上的烛台。烛火落在左护法的黑袍上,浸过藤汁的布料瞬间燃起绿火。
“啊——”左护法在火中惨叫,他试图跳入暗河灭火,却被墨无殇掷出的铁链缠住脚踝。绿火吞噬他的瞬间,林晚棠听到他嘶哑的诅咒:“影主……不会放过你们……”
暗河的水流渐渐平息,林晚棠抱着苏醒的孩子们走上石阶。墨无殇跟在后面,手中握着那枚染血的影主令牌。崖顶的阳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令牌上折射出半莲半蛇的光晕。
“结束了吗?”一个孩子声问。
林晚棠望着远处的云海,轻轻摇头:“还没樱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回到莲影堂时,苏御和苏殇正在教孩子们做莲花灯。阿竹举着自己做的灯跑过来,灯壁上画着四个牵手的人影,一个持剑,一个握刀,一个抚琴,还有一个戴着半张面具。
“林姐姐,这是你和苏御哥哥、苏殇哥哥,还有墨大哥。”阿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们要一直在一起呀。”
林晚棠接过莲花灯,灯芯的暖光映在她眼底。她知道,只要这盏灯还亮着,无论江湖上有多少迷雾,总有被照亮的一。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诡影,终会在莲与影的合力之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