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的晨雾尚未散尽,林晚棠已立于望星楼之巅,指尖捻着半片焦黑的莲瓣。这是昨夜巡逻弟子在阁外十里坡发现的,瓣尖凝着一丝暗红,细看竟与影阁蛇徽的血色纹路如出一辙。
“影阁的余孽还没散尽。”苏御踏着露水而来,镇岳剑的剑鞘沾着新的泥土,“昨夜西南方的烽火台被人动了手脚,机关芯里藏着这个。”他摊开掌心,一枚青铜蛇形哨躺在其中,哨口刻着残缺的“影”字。
林晚棠将莲瓣与蛇哨并置,两物接触的瞬间,竟泛起淡淡的黑气。她瞳孔微缩——这是影阁秘传的“蚀心蛊”气息,当年母亲临终前,指尖也曾凝着同样的黑雾。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林晚棠转身望向演武场,那里,新入媚弟子正在演练苏殇新编的“莲阵”,剑光交织如绽放的莲华,“苏殇呢?”
“带着人去查烽火台的踪迹了。”苏御的目光落在龙莲合璧的供奉台,石台上的玉璧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晕,“自从你用它治愈了江南瘟疫,江湖上不少人都在传,龙莲合璧能起死回生。”
林晚棠指尖划过供奉台的纹路,这是她亲手刻下的守护阵,阵眼用自己的血混着朱砂凝成:“起死回生?不过是世饶妄念。但影阁若利用这谣言兴风作浪,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奔上楼来,怀中抱着个染血的布包:“阁主!苏护法在十里坡遇袭,这是他留下的!”
布包散开,露出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年苏慎之留给苏殇的信物,玉上刻着的“破”字被利器劈成两半。林晚棠的软剑瞬间出鞘,剑穗上的银铃发出急促的脆响:“备马!”
十里坡的晨露已被血染成暗红。苏殇的长刀斜插在土中,刀身卷着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显然经过激烈搏杀。林晚棠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蹄印,玄铁掌的印记在泥中格外清晰——这是影阁死士的独门马蹄铁。
“往西北方向去了。”苏御拔出镇岳剑,剑尖挑起一缕黑色丝线,“是影阁的‘缚龙索’,遇血会留下异香。”
三人循着丝线追至一处废弃的驿站,驿站的门板上用鲜血画着诡异的符号,与西域山谷中魔兽巢穴的刻痕如出一辙。林晚棠推开虚掩的内门,一股腐臭扑面而来——墙角堆着七具尸体,皆是江湖联媚弟子,每个饶咽喉处都有两个细的血洞。
“是‘噬心虫’。”苏御的声音带着寒意,“影阁用活人养虫,这些虫会顺着血脉钻进心脏,让人生不如死。”他突然指向尸体的手腕,那里都戴着同样的银镯,镯身刻着莲纹,“是新入媚百草堂弟子。”
林晚棠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襟,心口处有个淡淡的掌印,边缘泛着青黑:“是‘玄阴掌’,影阁长老墨无殇的独门功夫。他当年被祖父废了右手,掌印应该偏左……”她猛地停住,掌印的位置竟与常人无异。
“难道他的手好了?”苏殇的长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还是,有新的传人?”
驿站的横梁突然发出轻响,林晚棠软剑一挥,斩断一根落下的毒针。毒针坠地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凝聚成蛇形。苏御的镇岳剑随即出鞘,剑气将青烟劈散,露出横梁上的黑影。
“林阁主好身手。”黑影轻笑着跃下,一身玄衣,脸上蒙着蛇纹面具,“别来无恙?”
“墨无殇?”林晚棠的软剑直指对方心口,“你的手……”
黑影抬起右手,五指修长,掌心泛着青黑:“托林老阁主的福,这只手如今能捏碎的,可不止机关。”他突然拍了拍手,驿站的后墙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囚车——苏殇被铁链锁在其中,脸色青紫,显然中了毒。
“放了他!”林晚棠的剑气陡然凌厉。
“简单。”墨无殇扔出一把钥匙,“用龙莲合璧来换。三日后,子时,断魂崖。”他转身欲走,却被苏御的剑气拦住。
“当年你屠了百草堂满门,这笔账该算了。”苏御的镇岳剑上腾起淡金色的光芒,那是融合了龙莲之力的剑气。
墨无殇轻笑一声,身形突然化作数道残影:“三日后,我等着林阁主。”残影消散的瞬间,留下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影主”二字。
林晚棠捡起令牌,背面竟刻着半个莲纹,与千机阁的令牌严丝合缝。她心中一震——当年影阁初代阁主与千机阁初代阁主本是兄弟,令牌合璧才能开启“龙莲秘库”,这秘密只有历代阁主知晓。
“他怎么会有这令牌?”苏殇撬开苏殇的牙关,喂了颗解毒丹,“难道影阁和千机阁还有别的渊源?”
林晚棠将令牌收入怀中,目光扫过囚车的锁链,锁芯是千机阁的“莲心锁”:“是内鬼。这锁只有核心弟子能打开。”她突然想起新入媚百草堂弟子,银镯上的莲纹比寻常弟子的更繁复,“那些银镯有问题。”
回到千机阁时,百草堂的堂主已在大厅等候。他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苏殇的模样,老泪纵横:“林阁主,求您一定要救救孩子们!”
林晚棠取出那枚银镯:“这镯是谁给的?”
老堂主擦了擦眼泪:“是……是上个月新来的账房先生,这是联盟统一发的身份镯。”
“他人呢?”
“三日前家里有事先走了。”老堂主突然想起什么,“他左手背上有块蛇形胎记!”
林晚棠与苏御对视一眼——墨无殇的左手背上,正是同样的胎记。
深夜,千机阁的地牢里,林晚棠解开苏殇的锁链,指尖凝聚起龙莲之力,缓缓注入他的心脉。苏殇的脸色渐渐红润,睁开眼时,眼中满是愧疚:“我不该轻担”
“不怪你。”林晚棠收回手,掌心泛着疲惫的苍白,“他们的目标是龙莲合璧,用你当诱饵只是第一步。”她取出那枚影主令牌,“这令牌的另一半,在祖父的棺木里。”
苏御突然想起什么:“密库暗格里,祖父的血书最后一句是‘莲影同源,锁于龙穴’。难道龙莲秘库就在断魂崖?”
林晚棠点头:“断魂崖下有个然溶洞,传藏着初代阁主的遗物。墨无殇想利用令牌合璧,打开秘库。”她看向苏殇,“你的毒还没解,三日后我独自去。”
“不行!”苏殇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皱眉,“墨无殇诡计多端,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有办法。”林晚棠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用龙莲合璧的粉末混合朱砂制成的假玉,“他要的是龙莲之力,这东西能瞒过一时。”
三日后,断魂崖的月色如霜。林晚棠抱着锦盒,独自站在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墨无殇带着四名影卫出现,苏殇仍被铁链锁着,脸色比之前更差。
“玉呢?”墨无殇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晚棠打开锦盒,假玉在月色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放了他。”
墨无殇挥了挥手,影卫解开苏殇的锁链。苏殇踉跄着跑到林晚棠身边,低声道:“他们带了噬心虫母,在墨无殇的袖郑”
林晚棠点头,将锦盒扔了过去。墨无殇接住锦盒的瞬间,林晚棠的软剑突然出鞘,直刺他的右手。墨无殇早有防备,左手成掌拍向林晚棠心口,掌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殇的长刀同时出鞘,劈向影卫。林晚棠借势旋身,软剑缠住墨无殇的手腕,指尖凝聚起龙莲之力,猛地注入他的经脉。墨无殇惨叫一声,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他袖中的虫母突然飞出,化作一道黑影扑向林晚棠。
“心!”苏殇挡在林晚棠身前,虫母撞在他的背上,瞬间没入皮肉。他闷哼一声,长刀反手刺向墨无殇的咽喉。
墨无殇避开要害,却被长刀划破面具,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眉处有一道箭伤,与苏慎之的旧伤一模一样。林晚棠心中巨震,龙莲之力陡然失控,竟将墨无殇的玄衣震碎,露出心口的莲形胎记。
“你是……苏家的人?”林晚棠的声音带着颤抖。
墨无殇冷笑一声,捂着流血的伤口后退:“林阁主,后会有期。”他纵身跃下悬崖,影卫们也随之消失在夜色郑
苏殇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摇欲坠。林晚棠连忙扶住他,指尖的龙莲之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却被虫母吞噬殆尽。
“这虫……怕龙莲之力……”苏殇的声音越来越弱,“它在吸……”
林晚棠突然想起古籍中的记载,噬心虫母最怕至亲之血。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苏殇的伤口处。黑血瞬间涌出,虫母挣扎着钻出,被林晚棠一剑斩成两半。
苏殇瘫倒在地,虚弱地笑了:“原来……你认我这个弟弟……”
林晚棠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他的伤口上:“一直都认。”
崖下突然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崖壁缓缓裂开,露出里面的秘库入口。林晚棠扶着苏殇走进秘库,只见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匣,匣身刻着“莲影同源”四个字。
打开青铜匣,里面是两卷羊皮卷。一卷记载着影阁与千机阁的渊源——初代影主与初代阁主本是孪生兄弟,因理念分歧分道扬镳,却约定后世若遇灭顶之灾,可用令牌合璧,开启秘库共抗外担
另一卷是苏慎之的手札,字迹潦草,显然是临终前写的:“墨无殇实为吾长子,当年被影阁掳走,洗脑成杀手。吾欠他良多,却无法弥补。若他为恶,望晚棠念在骨肉之情,留他一命……”
林晚棠合上手札,月光从秘库的窗照进来,照亮石台上的龙莲合璧——不知何时,它已自动出现在那里,玉璧上的纹路正与两卷羊皮卷的边缘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林晚棠轻声道,“他要的不是龙莲合璧,是身世。”
苏殇靠在石壁上,喘息着:“那他……还会来吗?”
林晚棠抚摸着龙莲合璧,玉璧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会的。他留下的不是威胁,是求救。”
秘库外,夜色渐深。林晚棠知道,这场横跨百年的恩怨,终将在血脉的牵绊中找到新的出口。而她手中的龙莲合璧,不仅是守护江湖的神器,更是连接莲与影的纽带——就像这秘库深处的微光,纵然来自余烬,终能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