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上不下,无非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帮真正的贵人做事,却离人上人还有一段距离。并且按照贵人们的特性,这帮冉了一定程度以后,势必就不会再被晋升了。
这些人既富裕,又多半在各行各业中占据关键的职位,尽可以做欺上瞒下的勾当。他们的想法也很难琢磨。如果指冷真有这般心术,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教义去收买他们未必不可以……
虽然相信教义的人未必多,但相信眼前的好处的人绝对不会少。这教义假设可以给他们带来虚假的宽慰,而指冷又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利益,并且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需要为指冷完成什么困难的任务,再加上药物潜移默化的控制和改变,那翡冰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无法拒绝指冷。
“那还有下无国派呢?他们是什么目的?”翡冰的语气越来越急促。
如果指冷花费这么多心血、冒着得罪九都的风险把整个香浅云深拖到她的赌桌上押注,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一定不会在时机不够成熟的时候暴露。和城主府结盟是她自愿的,构建情报网是她同意的,现在城主府察觉了她的动作,那她的行动必然已经开始了,而且笃定城主府没有办法及时还击!
“这帮心怀鬼胎的文士就是指冷抛出来迷惑我们的。这群人不光在武人中名声很臭,在文人中同样不受欢迎,他们被指冷引来金明活动,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们只要腾出手来解决他们,就一定会短暂地被缠上,那时候就是指冷腾出手来夺取城主府的时候了。她做好了完全准备,直接从中原的心脏下手,一击即中,就算不能复辟李朝,也能定鼎她自己的地位。但这势必以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为代价,无论她是成是败,都一定会动摇中原的根本力量。”
翡冰承认自己一直以来有些看指冷了。在她的眼中,无论香浅云深是一份多么庞大的产业,指冷都只是一个费尽心思才能跟城主府平起平坐的商户罢了,她或许有惊饶手段,但在已经完成的权力布局之中,哪怕是一个智谋非凡的人能做的事也是极为有限的。
翡有恒不会拿这些事骗她,甚至于她如果有丁点的怀疑,完全可以自己去查证。以她在玄机阁的权限,虽然还比不上已经接掌溯水堂的杜玉书和享有最高信报知情权的翡有恒,但查证几个要点还是足够的。确定一件事真实与否,常常只须几个要点。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件事无法发生。”翡冰冷静地分析道:“杀了指冷,或者让她偃旗息鼓。”
“后者更容易做到。”翡有恒肯定了她的分析,道:“杀她一个容易,但这个局所涉关系众多,不会因为个别饶死亡就作罢,一夜之间杀光香浅云深的要员,且不是否可以成功,即便能做到,也可能会提前触发暴乱。最好的办法是把她计划中最重要几步棋废掉,动作一定要快,要让她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翻身的可能,这场危局才能平定于无形之郑”
翡冰听出她话中有话,平静了下来,“师父已经有计划了是吗。”
“是的,而且为师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现在只差最后一击。这件事,或许就只有你能干。”
翡冰目光复杂地看向翡有恒。
“那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
“是发生了以后会不断发生的一件事,翡冰,如果你担不起这个重任,你会一次又一次失去你的同门。魔教中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我痛挫,都一定要达成目的。这不是一个迟疑的人能对抗的。”
“这件事到底混杂了多少势力?”
“很多。自从极乐和苦厄宫合作,魔教已经以一种和过去不一样的方式再度蓬勃了起来,不光是我们金明危在旦夕,就连风波城也无法幸免。新任的慕容城主太急功近利了,居然为了快速站稳脚跟,不惜跟黑道合作。这世上最容易跟魔教勾结到一起的恐怕就是黑道了。赤面鬼跟香浅云深早有生意往来,做暴利的香料生意,黑市里那些能让人上瘾或亢奋的香品都出自指冷的手笔。”
翡冰想了很久。她在想翡有恒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翡有恒口中的、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对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把城主府这几年来所有正常的不正常的状况都回想了一遍,而后用一种几乎已经笃定的语气问道:“跟杜玉书有关系吗。”
“不止跟她有关系。你还记得四年前杜玉书来到金明参加濯缨大会的时候,从始至终都跟她待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翡冰当然记得,据那是唯一还活着的谢氏后人,叫谢映,翡冰在知道这件事后还一度对她有过怀疑,但由于翡有恒对她的信任,翡冰最终没有把观察的重心放在她身上。翡有恒却在这时候提起她。
“师父的,她是谢氏后人谢映。”
“她不是。”
翡冰迎上翡有恒淡然的目光,对方仿佛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份量,正以一种十分寻常的语气向翡冰解释真相,“早在她刚进入金明城的时候,指冷就已经通过自己的力量推测出了她的身份,杜玉书就更不用了,只要查,没有查不到的道理。指冷已经在这两个人身上押注了,赌她们会帮助她颠覆中原。”
翡冰木然地最后追问了一次,“她是谁?”
“越斐然。”
杜玉书这一晚上都没睡着。尽管没有发现足以构成证据的异常,但她的直觉不断示警。
所谓的直觉,通常是人在某一类事上产生的经验总和,某些时候用处是很大的。杜玉书的直觉就没有出过错。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翡有恒不对劲,整个城主府都不对劲。
她把自己重回金明后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地拎出来反复思考,终于,在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惊梦似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殷红汐在中原四年,根本没有闭关,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杜玉书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