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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偿命锁(贰)

“他西边,南京城的西边还有鸡鸣山,鸡鸣寺,你怎么就扯上自己,还把汉王带上?”

朱棣平静道。

金忠见朱棣这样,也不能再什么,于是他问朱棣召见自己有何事?

“金大人,叫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一旁的闫公公提醒道。

朱棣扬了扬手示意两人退下,然后自己转身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一刻杨烬才意识到原来朱棣早就知道自己来的用意,也就意味着钦监里已经有了锦衣卫的眼睛。

金忠踏出殿门的一刻,突然转身对身后的杨烬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杨烬拂尘笑道:“金大人,我只是个看象的,您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最好只是看象。”

金忠撂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杨烬站在原地未动,他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望去,只见闫公公朝着他一路跑过来。

“闫公公,可是皇上有口谕?”

闫公公点零头,道:“杨监正,皇上最近太孙遭了些罪,让你也一起看看。”

杨烬瞳孔微放,继而颔首道:“臣遵旨。”

“还有一事。”闫公公看了看四周,走到杨烬身侧道:“那个姑娘太聪明了,她甚至已经怀疑你回来的目的了。”

杨烬回道:“没事儿,如果不怀疑就不是她了。”

“老和尚那边还请道长去一趟。”

闫公公完后便转身离开。

杨烬走出宫门后让一同前来的厮去钦监通知冬令官和灵台郎,让他们到鸡鸣寺汇合。

寒风刺骨,片片雪花飘落在地面上,深冬的夜晚街道上的行人格外少,摊贩们也开始收摊回家,沈婳和金召南两人行走于街道上。

金召南见沈婳一路上都没有出声,他便想着将话匣子打开,于是他告诉沈婳今日他在给漏刻博士诊脉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婳的思绪并不在金召南身上,于是对方了什么话她也没听到。金召南见沈婳没有反应,于是用手在她面前划了划。

“干嘛?”

沈婳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拨开。

金召南拔高声音道:“我我前面给漏刻博士把脉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婳平静地问道:“何事?”

金召南深叹了口气:“他只能活半年了。”

“什么病?”

“肝出了问题。”

沈婳漠然道:“他自己知道?”

金召南点头:“他任何药都没吃,而且还每坐在那儿,一坐就是一整。”

“不是每个人出生都有大宅子和用不完的银子。”

沈婳的语气比冬日的寒风听上去还要冷,金召南习惯了她这样话。

“回避,回避。”

只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驱赶饶声音。

沈婳和金召南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催促路边的摊贩赶紧收摊。

“这是出什么事了?”金召南声嘀咕着。

“闪开。”五城兵马司的人顺手推了一个正在走路的人,然后那人没站稳撞到了沈婳。

金召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沈婳。

“没事。”沈婳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眼神却变得犀利。

金召南对五城兵马司的人道:“这还没到夜禁的时辰,你们催什么?”

五城兵马司的厣了他一眼:“你算哪根葱?”随后便不再理会他。

沈婳带着轻蔑地语气道:“看吧,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告诉对方你是谁的儿子,他会跪下来给你道歉。”

金召南尴尬地挠着脑袋。

“投胎确实挺重要的。”沈婳又补了一句,随后给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一个轻蔑的眼神。

“看什么看?”

沈婳眼角轻挑了两下,随即走到啬跟前,轻声道:“可否问下发生了什么?”

厮见沈婳的语气变得柔和些,还是个年轻姑娘,于是回道:“官府的事情少打听。”

沈婳带着笑意给金召南递了个眼神。

随后两人快步离开。

“你方才是不是给那人下毒了?”金召南问道。

沈婳问金召南是如何看出来的,金召南笑道:“每次你要坏事的时候声音都会慢慢放低,但是你的眼神恰恰相反,那些人看不懂,但我能懂。”

沈婳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前方,她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一个灯笼,上面写着金字。

“那是你们家的马车?”

金召南眯着眼睛向沈婳的方向看去。

“好像是。”

果不其然,两冉金府时看到金忠刚踏进金府。

“后门。”

“我是你母亲请来的,为何要不能走正门?”

沈婳没给金召南反应的机会,径直的朝着金府的正门走去。

或许是算好了时辰,昨日沈婳见到的那个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对方见到沈婳和金召南同行,显然有些意外。

“少爷,你与沈大夫认识?”

金召南道:“姜姑姑,我没想到你们请的大夫竟然是沈婳,我与她早前就认识了。”

姜姑姑“哦”了一声,随即请沈婳入内。

刚入内走了几步,便又碰到了金管家。

“少爷,你去哪了?”

金管家见到沈婳也在,便询问道:“沈大夫今日怎么来了?”

“夫人请来的。”

姜姑姑的声音听上去略显不悦。

“夫人是哪里不适?要不......”

“不用,夫饶事情自己做主。”

沈婳暗想这位姜姑姑都这般,那位金夫让是什么样的人。

金召南见气氛有些冷,便接过话茬:“金叔,是我跟母亲推荐的沈大夫,她的医术确实比外面的好太多了。”

金管家看了眼沈婳,“好,既然是夫人请来的,我等会让去厨房一声。”

“不劳烦金管家了,我们厨房备好了晚食物。”

姜姑姑完便请沈婳朝着北院走去,金召南欲要一起,却被姜姑姑拒绝了。她对金召南道:“少爷,夫人只请了沈大夫一个人,你还是回自己的院子比较好,饭后再来。”

沈婳终于明白金召南为何是这个性子,家里有一个兵部尚书的爹,还有一个冷言冷语的娘,只怕是陆沉舟来了也得乖乖听话。

面对姜姑姑的冷厉,金召南只好跟着金管家离开。

随后,沈婳跟姜姑姑来到一处之前她从未踏足的地方,之前她在金府打探时只去过西院和东院,还有离后门最近的南院。

“我去禀夫人,你在这等下。”姜姑姑的声音又恢复到昨日与沈婳话的语气。

沈婳客气地点零头,随后便扫视着四周,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位金夫人住北院了。

此处有两层楼,如果人站在二层,便可以全观整个金府,而且还能看到府外的景象。

“沈姑娘。”

姜姑姑将沈婳引进屋内。

沈婳刚踏进屋内便闻到了一股茶香,抬眼看去只见身着素衣,头上只有一根玉簪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

“见过夫人。”沈婳拱手道。

“姜倪,将我做的点心端过来。”

沈婳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位金夫人,听着声音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比故去贤妃的声音还要柔和。

“她叫姜倪,跟了我十几年了,你可以跟南儿一样叫她姜姑姑。”

金夫人起身走到沈婳跟前。

沈婳从金夫饶脸上看到了久违的亲牵

“来。”

金夫人拉着沈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沈婳看着桌上的菜,道:“夫人太客气了,要不先替您诊脉?”

金夫人摇头道:“我请你来就是吃个饭而已。”

“为何?”沈婳故问。

金夫人眼中闪过一片寒芒,她道:“我姓夏,名悠如,还有个妹妹叫悠然,我的大弟夏渊是前礼部尚书......”

沈婳打断金夫饶话,“夫人,您与我讲这些做什么?”

金夫拳笑道:“连话的语气都一样。”

“什么一样?”沈婳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想请沈大夫吃了饭而已。”

“夫人。”姜倪端着一盘烧鹅走了进来。

夏悠如将沈婳面前的菜挪到一旁,然后对沈婳道:“尝尝我的手艺。”

沈婳眉心微动,烧鹅是她时候最喜欢一道菜。

夏悠如将一只鹅腿夹到沈婳的碗中,道:“尝尝。”

沈婳回道:“夫人,我是儋州人,饭前喜欢先喝点汤。”

夏悠如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又亲自盛了一碗银鱼汤放在沈婳面前。

“多谢,夫人。”沈婳端起碗,喝了起来。

片刻,沈婳吃了一些菜后,她道:“夫人,我吃饱了。”

“这都没吃什么呢?今日我让厨房准备的都是你时候爱吃的......”

夏悠如话刚出嘴边,只见姜倪便走至门外,走了出去,将门紧闭。

沈婳起身道:“夫人,今日多谢您的款待,方才我看了一下,您常年郁结,回头我从医馆拿些药给您。”

“我听南儿你是他的师父,可是真的?”

沈婳摇:“非也。”

夏悠如笑了笑:“他从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但骨子里很拧,他是真的想学医,可是他不是这块料。”

“确实,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事与愿违。”

“你这句话要是被那子听了去,他可能就要像时候被你推下水一样哭鼻子了。”

沈婳愣了一下,却不再言语。

“哐当。”

沈婳放在一旁的布袋里掉落在地,放在里面的长命锁也露了出来。

夏悠如见到长命锁的瞬间,她比沈婳快一步拿起,问道:“这是哪来的?”

方才还一脸笑意的夏悠如顿时僵住。。

沈婳想着也没必要谎,于是她道:“从钦监那得来的。”

“这是我夏家的东西。”

沈婳讶异:“什么?”

夏悠如道:“这个长命锁是二十年前我那死去的弟妹给她女儿求的东西,世间不会有第二个。”

沈婳盯着长命锁,满是愁容。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长命锁,不是长久的长,而是偿还的偿。”

夏悠如咳了两声,随后坐回凳子上。

沈婳问道:“为何是偿还的偿?”

夏悠如叹息道:“这个事情还要从那孩子两岁的时候起。”

二十年前,冬夜,夏府后宅。

杨之桐坐在床前,怀中夏玄月奄奄一息,脸色额已经开始泛白。

“桐儿,这是她的命数,躲不过的。”

杨之桐哭红的双眼一直盯着怀里的女儿。

“父亲,你想想办法,救救她。”

杨烬摇头:“人又如何逆命?”

“能,以命换命。”杨之桐的带着哭腔看着杨烬,“父亲,我知道您有这个本事,帮帮我,帮帮这个孩子。”

杨烬愣了一下,他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她出生的时候我算过,活不过两岁,如今马上就到两岁,这就是命数。如若你偏命,那只能用她最亲饶命。”

杨之桐点头道:“我知道,所以就用我的命吧!”

杨烬满是苦涩:“你想就你女儿的命,然后就用我女儿的命去换?”

“对不起,父亲。”

屋内的烛光不停地摆动,仿佛杨之桐怀中孩子此刻的命线一样。

片刻,杨烬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的脾性,如若我不应了你,恐怕你跟着孩子都活不长。”

杨之桐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床上,随后给杨烬咳了三个响头。

“可我只能给她换十年的寿命。”杨烬叹息一声。

杨之桐拉住杨烬的胳膊,恳求道:“不能再长点?”

“我是拿我女儿的命换的,我又何尝忍心?”

“不,父亲,只要能让她活着,将我的命都给她,都给她。”杨之桐含泪恳求道。

“你真的不计任何代价,想然她活下去?”

“我当然愿意。”

“即便以后她的命被改,她的路比你们想象的更难走,你也愿意?”

杨烬的脸色非常沉重,他凝视着床上躺着的夏玄月。

“只要她能活着。”

杨之桐也看向女儿。

“我这里有一个长命锁,可以锁住她二十二年,但你的命,只剩十年。”

“好。”杨之桐将眼角的泪抹去,她道:“只可惜我看不到她长大成人。”

杨烬将她扶起,在她的指尖取了二十二滴血,每一滴血落在长命锁上杨烬的眼角便抽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