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之前,东辰湘为我介绍了一个流落当曲的卜者,让我有机会必然要找他问问自己前途命运。对于这旅程,我纵然期待,却并没有像李灯孤那般兴奋,反而想到十五年前要我命的皇帝,我总害怕自己被他再次发现,那么母妃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当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当年私通而生的三皇子与他的母妃已然不复存在,他们就好像是被故意抹去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昭曦被封为皇贵妃,而她的儿子孟纵远成为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仍然心结于母妃最后的结局,之前每次问起东辰湘她总是闭口不提,我便只能借着出宫的契机去打听,却也一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久而久之我便放弃了,反正我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什么样的结局又有什么区别。
出宫自然是不止为了旧事而四处奔波,更多是因为新人新遇而充实自己。很快民间就传起两个年轻的侠客出现在当曲,一个剑术勇猛,一个法术高超,两个人配合默契,今日教训了哪个恶霸,明日救助了哪个弱者,一时间让这当曲的恶者威风丧胆,做坏事前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有哪个匡扶正义的侠客从而降。
十八岁的确是个最值得怀念的年纪,少年人谁不期待名扬万里。就连我都曾沉迷于自己看过的那些英雄话本,出宫后学着那些英雄行侠仗义。对于这一回忆,我想李灯孤要比我更有话语权,往往那些行侠仗义的契机都因他而起,而我只需要跟着他除恶扬善扶贫帮弱,两人在笑闹中结束一段段或风光或狼狈的经历,彼此好不快活。
在那段时间里,我和李灯孤都沉浸在这种江湖快意中,其实是我们并不知道真正的江湖下到底什么样,却将自己一切美好的幻想代入其中,等到最后破碎时才猛然发觉,这竟然是一场荒唐大梦。
上元节,我终于在数个热闹的摊位前找到了东辰湘过的卜者,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酒鬼,正用一个油腻的葫芦往嘴里灌酒。
学了这么久的本事,我自然是能看出他隐藏着自己锋芒的气息,刚在他摊前蹲下,他便睁开了那双醉的昏昏欲睡的眼睛,打量着我被白绸遮住的眼睛。
“呦!这位哥是要算点什么?咱只凭借半张残卦纸,就能知你来年是否顺遂如意!”
我笑笑,却对自己未来的是否顺遂并不感兴趣,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问他些什么。看见手心里是帮李灯孤带着的平安符,我想了想,问道。
“我想帮一个朋友算算他来年是否顺遂,劳烦先生了。”
“好嘞!”他眉开眼笑,抽出口袋里半张卦纸,又抬起头问我。
“敢问哥的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姓李,名灯孤。”
我将那三个字写在卦纸上,那老汉便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没过多久就睁开眼睛,略带惊讶地看着我。
“哎呦!这位哥的命格真真是奇特,他这一生中顺遂的日子竟都在今朝,等到往后必定得起所得失起所失,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我不禁一愣,回头看李灯孤还在那花灯摊子前和人家争吵降价,再看那老汉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才想起他到底是个市井贩子。
“这么还真是不好,先生可有解法?”
一块碎银子扔进他的空碗,我继续不经意地开口,他立刻眉开眼笑。
“看哥和你这位朋友是忘年之交啊!罢了罢了,老汉我便提拔你一二。”
他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张卦纸左看右看,满是酒气地凑近我压低声音。
“要解法倒也容易,这哥命格里有一贵人,看样子还是个帝皇啊!你只要好好跟着他,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我哑然失笑,想来他算的确实准,东辰湘是现在皇帝最敬重的国师,日后身为弟子的我们也一定会去面见皇帝,只是我还不清楚自己如何出现在那皇宫。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低声对我开口。
“但是哥的这位朋友背负杀伐气息极重,只怕是要在将来陷入纷争,可别怪老汉提醒你,莫要再贪图这朋友的荣华富贵,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啊。”
杀伐气息。我略一思忖,倒也同样准确。
李灯孤是剑客,他若仰仗剑术为生必然要沾染鲜血,只是他到今日都没有做好那样的觉悟,我想那样的日子离他应该很远很远。
见识了他的本事,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算些什么。
“先生,帮我算算我的命格吧。”
我提起笔想写下孟荒洲的名字,想来这么多年当曲应该也没人记得我,孟也不是燕陇皇家独有的姓氏,但是我又忽然转念,将“烛影怯”三字写了上去。
如果名字真的能算出一个人一生命运,那我若是有两个名字,他还能算出有什么不同吗?我好奇。
那老汉灌了一口酒,从我手上接过那卦纸掐指一算,但我还没等上半分钟,他却忽然睁眼,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你……”
我淡然自若,但是他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哥,你怕不是来开老汉我玩笑的。”
“我是来诚心求教的。”
虽然听到他这番话有些疑惑,但是我还是谦虚开口,却看见老汉忽然面色凝重。
“前半生得偿所愿后又机关算计,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你这命格断在了二十三岁,还不是因为英年早逝,你这叫我如何给你算下去?”
断在了二十三岁?
我这才感到惊诧,若不是因为我死了命格才断,难不成我到了二十三岁就不再是烛影怯了,直到那时我还能做回孟荒洲?
想到这,原来是知道这不是我真实姓名,我终于是佩服他的本事,思索片刻便将孟荒洲三个字写在了卦纸上。
我为此冒了一把险,而他又再次掐指,等待间我看见他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是将目光对准我。
“……异姓帝皇。”
一切不修边幅在这时候全部消失殆尽,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生怕身边有人能听清。不远处传来轰鸣的鞭炮和孩子叫嚷声,我却将他的话听了个真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