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太太眼神呆滞,直直盯着那张脸,细细打量着。
越是细看,内心越是升起惊涛骇浪。
这张脸可真熟悉呀。
那是刻意被她藏在记忆深处,不敢轻易碰触,但这些日子,却会夜夜出现在梦中的脸。
吴老太太脚步微动,想走上前打探,却又不敢暴露身份。
眼前这个姑娘,是她那个孙女吗?
感受到强烈的窥视,林夕月转过头,便看到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庞。
虽然此人,面部皮肤肌肉松弛,眼皮耷拉着,但从五官和骨相,还是能看的出来,她年轻时绝对是位大美人。
林夕月嘴角上扬,冲吴老太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红唇轻启,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读懂了她的唇语,吴老太太顿时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
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整个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的?
那年,她还只是个无知稚子,所以,他们才……才放过了她。
“林同志,饺子好了,今人不多,所以不用等太久,快吃吧。”
一道热情的声音,将林夕月的思绪拉回。
她接过筷子,笑着道,“谢谢你,你也快吃吧。”
“嗯!”
被喜欢的姑娘关心,魏晨光激动的脸都红了。
见林夕月吃的香甜,他鼓足勇气道:
“你喜欢吃饺子?那我回去就学包饺子,保证你以后……以后都能吃上饺子。”
林夕月了然,这个以后,指的是婚后。
他在试探自己。
林夕月笑着点头,“那好,我喜欢吃韭菜肉的,大葱肉的也行,那就辛苦你了。”
听懂了她的潜台词,魏晨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顿时精神百倍,甚至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布置新房,准备彩礼,迎娶他的新娘。
勉强按压下荡漾的心情,魏晨光细细照顾着林夕月,目光不时落在她的身上,缱绻又温柔。
吃完饺子,林夕月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随后笑着道∶
“后,是我表姐结婚的日子,你要不要参加?”
魏晨光闻言,忽的抬起头,眼神异常明亮,激动的语调都高了两度。
“我能参加吗?去,我一定去!”
魏晨光内心土拨鼠在尖叫,啊啊啊,他可以出现在月月亲戚的婚礼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恋爱关系已经稳定,可以进一步发展了。
娇妻在怀,郎情妾意的日子,仿佛在向他招手。
接下来,魏晨光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期。
他从清冷大帅哥,直接秒变阳光暖男,笑容异常的灿烂,嘴巴咧的就没合上过。
不顾林夕月的婉拒,魏晨光执意将她送回林家村。
到了村口,魏晨光便很自觉的停了下来,目送着心上人离开,笑的像个二哈。
“姐!”
林夕月正在自行车上晃悠,树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林夕月停下车子,修长的腿撑在地上。
她注视着对方,目光冰冷,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别叫我姐,我们可是解除了姐弟关系的,现在只是陌生人。”
拖着消瘦了许多的身体,林夕栋急切的上前两步。
他眼神带着哀求,声音很是卑微∶
“姐,你不知道,曲家人竟然打我。
他们动不动就让我饿肚子,还让我干好多农活,和所有的家务,一刻都不让我歇着。”
着着,林夕栋声音就哽咽起来,委屈的“呜呜”了两声。
然后他才抹着眼泪,抽泣着继续道∶
“姐,我后悔了,让我回家吧。
我保证,再也不提换亲的事了,我错了,我就是个混蛋,我想姐姐了,呜呜……”
如果是原主,或许此刻,早已心疼的陪着落泪,毫不犹豫的同意。
但在林夕栋希翼的目光下,林夕月却只是弯唇一笑,淡淡回道∶
“你只是刚到曲家,还没融入进去。
等以后生了孩子,正式成为曲家人就好了。
再忍忍吧,谁家过日子能一帆风顺的?”
“宿主,这不是剧情里,原主向弟弟求助时,林夕栋的原话吗?
哈哈,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夕栋哭声一顿,不敢置信的抬眼。
“姐,你居然让我忍?这种日子要怎么忍?我一都过不下去!”
林夕月冷哼一声,不留情面的讥讽道∶
“可是,如果当初我答应了换亲,这种日子就是我在过。
如果此刻,是我在向你求助,你会去帮我吗?
林夕栋,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你会吗?”
林夕栋一噎,他,他可能不会。
重新蹬上自行车,林夕月施施然离去,徒留呆立原地,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的林夕栋。
……
同一时间,吴家。
吴家夫妻在宋振国的帮助下,在医院附近一套院里,租下了一间房子,暂时居住。
看着老妻恍恍惚惚,空手归来,吴老头脸一板,不悦的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去买饭吗?饭呢?你是不是想饿死老子?”
听着丈夫那不带丝毫关心的质问,本就情绪激动,且因很久没得到休息,脾气变得暴躁的吴老太太,瞬间崩溃了。
她突然间爆发,一改从前的温顺,对着丈夫开始嘶吼。
“你就知道骂我,这么多年了,你不是骂就是动手,简直没把我当人看。
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死样子,我一定不会那么对他。
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脾气温和,体贴,对我从来没有大声过,他那么好……”
吴老头先是一懵,随后就是勃然大怒。
兄长,兄长,又是兄长。
他仿佛回到了半个世纪前,在吴府时,那黯淡无光的日子。
那时的兄长,是远近闻名的优秀,是众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同为嫡子,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们却一个是上的明月,一个是地里的淤泥。
从到大,他们兄弟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饭,上同样的学,拜同一个老师,可是结果怎么样?
呵呵,兄长自过目成诵,颖悟绝伦。
三岁能认字,五岁能熟练的背诵文章,七岁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十二岁能协助父亲处理生意。
他呢?
一篇文章,三了还是结结巴巴背不下来。
一看到书,就晕乎乎的想要睡觉。
父亲骂他蠢钝,母亲看着他叹息,哥哥看他的目光,带着令人厌恶的怜惜。
呵呵,都看不起他是吧?
那他就玩个大的。
他撬了自己兄长的墙角。
哈哈哈哈!
一想到如此优秀的兄长,却被自己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他就兴奋的浑身颤抖。
害死兄长,他不悔,那是他童年的噩梦,是压在他头上的大山。
但是现在这女人什么?她后悔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唯一胜过兄长的地方,也输了。
这怎么可以?他输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压兄长一头,最后的最后,又怎么能输?
不能输,那代表他所有的尊严!
吴老头看着老妻,不,看着嫂子,眼神诡异,压抑着疯狂。
“给你个机会,你再一遍,重新组织语言。”
吴老太太没看懂丈夫眼中的深意。
刚刚见到孙女时,所受的巨大刺激,已经让她理智全无。
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