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殿的穹顶垂着九串夜明珠,把珊瑚柱上的龙纹照得泛着冷光。
四海龙族的长老们盘着蛇尾围坐在玉案前,龙鳞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铺了满地流动的宝石。
东海龙王刚踏进殿门,青铜兽首香炉里的龙涎香便\"轰\"地炸出个烟圈——是龟丞相在偷摸给殿里添气氛。
老龙王龙角上的明珠今格外亮,照得他眉间那道竖纹都淡了几分:\"今日召各位来,为的是当年与庭立的盟约。\"
殿里顿时响起蛇尾拍打地面的\"簌簌\"声。
南海老龙甩了甩颔下的红须:\"那劳什子盟约有甚可议的?
当年'龙族与同寿',如今倒好,我南海的珍珠滩都被兵圈去炼雷火珠了!\"
\"正是。\"东海龙王冲孙朵使了个眼色。
姑娘正蹲在玉案底下逗一只蛟龙玩,闻言\"噌\"地窜起来,怀里的定海神珠\"啪\"地砸在案上。
珠子沾着她刚才喂蛟龙吃的糖霜,在青玉案面滚出道亮晶晶的痕迹。
\"诸位长老请看!\"孙朵把怀里卷着的玉简\"唰\"地展开,指尖在神珠上一按。
珠子突然发出嗡鸣,殿里的夜明珠竟齐齐暗了三分——一道淡金色的光影从珠中升起,在空中凝成片浮动的云,云里赫然是块泛着古锈的青铜碑,上面的蝌蚪文正随着水流般的光纹缓缓游动。
\"这是当年玉帝与首任东海龙王立约的原始刻本。\"孙朵踮脚戳了戳光影里的\"永镇四海\"四个字,\"可现在龙宫秘库里的盟约,'永镇'被改成了'听调','同寿'被改成了'同劫'——\"她突然歪头一笑,\"改得倒巧,刚好让龙族替庭当炮灰。\"
\"放肆!\"龙太子\"哐\"地踹翻椅子,龙尾拍得地面直颤。
他腰间的龙纹戟被攥得发响,戟尖扫过孙朵发梢时带起缕焦糊味:\"你不过是个石猴的野种,敢来我龙族指手画脚?
这破珠子照出来的能算证据?\"
\"哟,龙太子这是急了?\"孙朵往后退半步,踩住萧逸悄悄伸过来的脚——那是让她别跟毛头子硬碰硬的暗号。
她歪着脑袋打量龙太子翻卷的龙鳞,\"我听太子殿下上个月为了讨妃欢心,把西海的珊瑚林全砍了送过去?
合着您对庭的孝心,比龙王的命还金贵?\"
\"你!\"龙太子的龙角\"咔\"地爆出道裂痕,吓得旁边的蛟龙\"吱溜\"钻回孙朵怀里。
他正要扑过来,韦阳突然\"咚\"地拍响案几。
这子平时闷声不响,此刻却涨红了脸,手里举着块刻满符文的罗盘:\"我用祖上传的破妄盘验过了!
秘库里的玉简表面有层隐纹,是用庭的'覆印'改的!\"
罗盘上的符文突然\"唰\"地窜起道金光,精准地钉在龙太子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雕着个极的\"御\"字,是妃上个月赏的。
龙太子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去捂玉佩,却把案上的茶盏撞得叮当乱响。
萧逸趁机上前一步,袖口的银纹在光下一闪——那是他昨夜用符纸画的\"镇心纹\",专门用来稳定人心。\"诸位长老想想,\"他声音清冽如泉,\"盟约既已被篡改,庭拿我们当刀使,刀钝了便要熔了重铸。
难道还要继续把命拴在他们裤腰带上?\"
殿里霎时安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烧尽的\"噼啪\"声。
南海老龙摸着红须点头:\"那友得在理,我南海这百年折了三波龙子,全是替庭挡雷劫去的。\"北海长老甩了甩冰蓝色的蛇尾:\"我北海的海眼被兵设了锁龙阵,是'护我等安全',实则是怕我们跑了!\"
东海龙王闭了闭眼,龙角上的明珠暗了又亮。
他伸手按住案几,指节泛着青白:\"既然真相已现......\"
\"慢着!\"
话音未落,殿顶的夜明珠突然\"轰\"地炸裂!
道裹着祥云的身影从碎珠里踏云而下,鹅黄道袍上绣着金线\"御\"字,正是庭的传旨使者张真人。
他手里举着明黄敕令,鼻孔朝:\"东海敖广,玉帝有旨——\"
\"放肆!\"东海龙王猛地拍案,龙威震得整座金鳞殿都晃了晃。
张真饶祥云被震散大半,踉跄着扶住珊瑚柱。
老龙王龙角上的明珠暴涨如日,\"这是我龙族议事殿,何时轮到你庭使者撒野?\"
\"敖广,你敢抗旨?\"张真人扯着嗓子喊,手指却悄悄摸向袖中法宝。
他目光扫过孙朵,瞳孔骤缩,\"敕令在此:着你立刻交出擅闯龙宫、篡改盟约的妖女孙朵,以及同党萧逸、韦阳!
若有迟疑——\"他阴恻恻一笑,\"便休怪庭龙族通妖!\"
殿里的气氛陡然凝固。
龙太子突然\"嗤\"地笑出声,蛇尾慢条斯理缠上孙朵的椅腿:\"父王,不如把他们交出去?
庭要的不过是几个毛头子,咱们换个'忠良'的名头......\"
\"住口!\"北海长老甩尾抽在龙太子脚边,冰碴子溅了他满裤腿,\"我北海的龙子被庭当靶子的时候,你怎不替他们换名头?\"
\"就是!\"南海老龙拍案,红须根根倒竖,\"要交人?
先把我这把老骨头交了!\"
孙朵悄悄攥紧神珠,珠子里传来菩提祖师若有若无的轻笑。
她抬头看向东海龙王,正撞进老龙王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翻涌着比海水更汹涌的暗潮。
龙太子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龙纹戟,戟尖在地面划出道火星。
他盯着孙朵的眼神,像盯着块卡在喉咙里的刺。
而张真饶手指已经扣住了袖中法宝的法诀,祥云在他脚下重新凝聚,泛着危险的紫电。
金鳞殿外的海水突然翻起巨浪,拍得水晶穹顶嗡嗡作响。
不知何处传来龙啸,绵长而愤怒,像在预告这场风暴,才刚刚掀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