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日暮四合。
汝阳侯府上下喜气洋洋,纳妾宴比娶白欢时还要热闹。
上次婚宴未吃席全都跑掉的,今日全都来了。
白欢请了长安的宴设行置办席面,摆了足足三十多围,规格很高。
最开心的当属女眷们,进府收到白氏香囊做随礼,全是白氏药香中的精品,香囊上绣着一枚欢字图形,正是白欢的徽印。
女宾们的心一开始就偏向白欢了,纷纷称赞白欢聪慧大气。
花园荷花塘边的花厅围成斗鸡场,斗鸡可算光明正大了。
门阀士族中喜欢斗鸡的郎君女娘们接到请柬时就知道可以斗鸡,纷纷带着自家养的斗鸡一起来玩,一时间,汇聚了三、四十只斗鸡。
以淮安郡主为首,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们,不服输地高亢鸡鸣,男女们爆发一阵阵欢呼声。
整个婚宴最热闹的就是这里了。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顾远舟亲自接郡主来,可郡主一进府就到处找顾远怀,欢喜地的与他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讨论着今斗鸡战术,将他抛到九霄云外。
顾远舟铁青着脸,攥紧拳头,死死盯着那两个亲密无间的背影。
好事者凑了过来:“哎,大郎,你不是郡主要赐婚于你的吗?她怎与你家老四这么亲密啊?”
顾远舟勉强挤出笑容:“郡主年纪,贪玩罢了。”
另一个凑来:“你们何事赐婚啊?”
顾远舟温和道:“今日我去接郡主时,遇到安王,他让我明日去府里一叙。”
“哇,那就要恭喜你了,成了郡马,侯爵也就手到擒来了。”
顾远舟的笑容放大了许多。
为了维系侯府的风光,他愿意牺牲自己。
但,白欢……
他的视线忍不住看向那抹耀眼的身影,灵动如彩蝶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她悦耳的笑声,让他想起初见她的场景。
他心里是有白欢的,是喜欢她的,可没想到对他言听计从的白欢性子那么拧,宁折不弯。
迎娶白欢的那场所谓的换嫁,其实是他与爹娘共同想出来的最合适的办法。
他本打算新婚当晚哄住她,拿下白家后,他进献白家之宝换取赐婚郡主,暂将她哄到待郡主入门,再请郡主接纳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她竟然心甘情愿嫁给庶出又无能的老四,还使劲帮烂泥扶不上墙的顾远怀。
顾远舟至今都想不明白,她究竟图什么?
“顾侯够风流的啊,竟娶了南曲楼的头牌,这下可以关起门独自享受美人儿了,还不用花钱。”
顾远舟的脸一沉:“慎言。”
“男人嘛,谁不三妻四妾的,你不用紧张。”
“就是,不管多少庶子,侯爵也是你。”
“只是可惜啊,大郎成了郡马,没法纳妾了。”
“哎,要是我啊,就不做郡马,享受各种美人入怀,岂不快哉。”
一群公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羡慕的,有阴阳怪气的。
与顾远舟特别要好的见他难堪,赶紧拉他:“走走走,喝酒去。”
云鹤不知何时过来,在顾远舟身边服侍着,为几位公子斟酒。
顾远舟满腹心思,一杯接一杯的喝。
宴席没有往日的琴棋书画那些文绉绉的高雅玩意。
有些自视清高的人很是鄙夷,可郡主玩得那么开心,谁敢不好?
婚宴除了斗鸡,还设了靶场,喜欢武艺的公子们汇聚这里比箭术。
白欢特意为娘子们设了手工制香场地,喜欢香的女眷们则聚在一起,好奇的看着几名制香女制香,还可以自己动手,选喜欢的配料配置专属香。
上了年纪的男宾们则聚集在水榭,欣赏南曲楼歌舞伎们演绎。
南曲楼的老鸨给的面子,将最美的全派来了,十几位清一色色艺双全的名妓,平日想要看其中一人表演,人均十贯钱,今晚让男人们大饱艳福。
白欢笑靥如花,来往迎宾,好几位贵女一直跟着她转,一下子,全都熟络起来。
“白娘子,我第一次见如此热闹的婚宴呢。”
“我也是啊,原来婚宴还可以斗鸡,习制香,真好玩。”
“白娘子心思玲珑,以后啊,我家做宴席,也请你去参谋。”
白欢笑道:“好啊。”
“父亲难得红颜知己,甘为她摈弃贵贱身份,不顾世俗。我做儿媳的,自然要将婚宴办得热热闹闹的。不管什么宴席,就是让宾客开心不是?何须管那约束饶规制呢?”
“就是,淮安郡主也在斗鸡呢,我们也可以去玩。”
没玩过的贵女们心痒痒的。
“当然可以,你们去玩。我让长安最大的斗鸡社送了十几只常胜斗鸡,你们去选喜欢的下场乐呵乐呵。”
“啊,真的!”
“哇,可以斗鸡,走走,我要去玩。”
几位贵女兴奋的跑了。
晟开放,未嫁贵女上街无须戴羃?,在不违背礼仪的前提下,并无太严格的男女大防。
而且,宴席其实都是未嫁男女相看的好机会。
白欢故意将纳妾宴办得不仅热闹,还要与众不同。
一来为她将来独立行商打下基础,二来,刺激顾周氏,这场婚宴直接大嘴巴拍她脸上了。
这第三嘛,自然是要用淮安郡主抬一抬顾远怀。
顾远怀也争气,铆足了劲将斗鸡场整得像模像样,规格堪比安王府家设的斗鸡会,将市井博弈完成高大上的逗乐。
与他一般的各府中纨绔公子哥们可羡慕了,他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夫人。
顾远怀面子里子都有了。
沉香走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妥当了。”
白欢含笑点头:“好。”
大庭广众之下,顾周氏不得不与汝阳侯站在一起迎接宾客,接受夭娘的跪礼。
一向在人前端着侯府当家主母架子的顾周氏,给不出一星半点的笑,全程臭脸。
顾侯嫌她丢脸,待新娘入门大礼后,立刻将她赶走。
顾周氏自然不愿意待,身影很快消失在人前。
顾云娇带着几位要好的贵女们走了过来。
“弟妹,今日你辛苦了。”
白欢笑看她:“应该的。”
“我敬你一杯。”顾云娇示意身边丫鬟。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一壶酒。
顾云娇亲自将两只杯子倒满酒,端起一杯递给白欢,她也拿了一杯,对白欢举起酒杯。
白欢端着酒杯,笑笑:“夫人心情很不好,你怎么不去安慰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云娇的笑脸瞬间垮掉,冷笑:“再多女人入府,我母亲也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她怎会心情不好?”
“嗯,那倒是,毕竟让主君开枝散叶也是主母应尽的责任。”
白欢笑笑:“侯爷的子嗣太少了,成年的也只有大郎与四郎,万一没个拔尖优秀的,侯府将来可怎么办?自然得多生些,有备无患。”
顾云娇再也绷不住了。
咬牙切齿:“我敬你酒,还不快喝!”
白欢笑看顾云娇那张曲扭的脸,举起酒杯缓缓喝下,将空杯子倒挂对地。
“多谢。”
罢,转身离去。
顾云娇气得举起酒杯要砸,身边贵女忙拉住,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失了礼数。免得让人瞧笑话。”
“就是,她不过卑贱的商户女,不值得你动怒。”
顾云娇的火气才压下去:“贱人,一会看你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