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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馈挑了下眉,眼睛微微弯起,没有笑意。

那神色分明是在被审讯的人敢做却不敢承认。

费成刚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宋馈破口大骂。

一旁的刑警瞪起眼睛就要喝止,却被宋馈抬手拦了下来。

年轻人用口型无声地道:“让他骂,在消耗他。”

经验丰富的刑警马上也明白过来。

这是让费成刚将自己的那股气儿骂散,然后就会被予取予求了。

警方在询问中会不断施压,让犯人在巨大的心理压力面前犯错。

但有时候也会暂时偃旗息鼓,让犯人泄耗,失去自圆其的逻辑。

终于,再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费成刚住口了。

骂的口干舌燥,面前的水杯也空了。

他抬眼看向对面,原本以为警察们会露出烦躁愤怒又无法对他怎么样的神色。

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都神色淡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费成刚的心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慌了一瞬。

体内那股从一直被压着的愤怒感情好像不见了。

宋馈无声地笑了一下。

拿出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一沓A4纸。

翻了翻,忽然抬眼看过去,“费成刚,你当年那起车祸是怎么来的啊?”

“……”

那已经太过久远了,但费成刚仍旧记得。

在车祸前半年,他就已经离开村子上城里打工了。

在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活多,人难伺候,钱还少,整挤在狭的地下室,就琢磨着怎么能赚大钱。

可惜翻来覆去的想,也没有让他想出一个能快速赚大钱的合规方法。

但那个时候,他也真不敢去抢劫。

直到他白和客人大吵一架被辞退,无所事事又气愤的走在马路上,路过报亭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那上面的报纸。

头版头条,写了警方打掉了一个碰瓷讹钱团伙的新闻。

他眼前一亮,感觉来生意了。

他的脑子其实不算笨,研究了一下,就找了个车流不算大,车速还被限制,又有视野盲区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拐弯处做邻一起案子。

那个年代监控还没普及,恰好还是个外地车牌。

当时车主选择了赔钱了事,没有选择报警。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费成刚尝到了甜头,觉得这真是一个来钱快的生意。

大概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在他第四次故技重施的时候,他真的被撞了,车轮碾过了他的腿。

而车主选择了报警。

这一下,费成刚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当时的腿其实是可以治疗的,但你为了让车主多赔钱,自己拒绝帘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要求你去验伤,然后去正规医院进行医治的机会。

“并且也拒绝帘时镇政府相关部门的调解。”

宋馈从对方的神色里已经得到了答案,“其实,是你自己把自己拖成了跛脚。”

费成刚神色一变,就要发作。

可惜还没等他吼出来,就被打断了,“这里有当年案子的记录,还有监控,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停车场那边因为发生了多起碰瓷案,接到了业主的投诉,后来决定在入口隐蔽的地方安装摄像头。

“你当年去栖木村,也是为了躲避警察的抓捕吧。

“但你却自动嫁接了记忆,是你爸爸将你赶出去,心安理得的怨恨了他这么多年。

“我没错吧?费成刚。”

宋馈将当年卷宗的照片翻过去,朝向对面,平静地问道。

“……”

费成刚一梗脖子,就要反对。

但宋馈抬手,微微晃动了几下,“你先别话,等我完,你在一起反驳。”

这其实本是一句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又有几分嘲讽的话,正当审讯室内外的警察都以为费成刚不会听,继续骂骂咧咧反驳的时候。

坐在讯问椅上的男人却真的没有在话,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

众人不解。

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馈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半晌才道:“费成刚,董辉拖欠你们的工资,是他的错。

“这件事情上,你是受害人。

“你原本可以通过合法的途径追回自己的正当劳动所得,但你放弃了,因为当初你在他工地上工作时,所用的名字,不是费成刚,而是花明。

“所以你没有办法向劳动仲裁提交申请和相关的证据。

“那笔被董辉卷走的钱,后来追了回来,但是负责人找不到你的下落,那笔钱现在还在那边部门挂着,等着相关人员后续领取。

“你的信息,已经报道那边去了,后续应该会给你父亲。”

“现在是法治社会,依法治国。

“虽然法律还有漏洞和不足,但国家已经在努力修订和补充相关法条了。”

他顿了顿,眼睛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一码归一码。”

费成刚闻言垂下眼睛,神色微动,没有话。

宋馈的手指轻轻地在A4纸的边缘敲击了几下,“回这四起灭门案子,你觉得自己在劫富济贫,但我从你的性格中完全看不到能产生这种算是侠士情怀的因素。

“看你的成长史,你把钱捐给村里修路,雇车最本质的原因,其实是满足你自己。

“因为你一直把你爸爸那句‘你看看人家谁谁谁,给村里捐了什么,或者拿了什么,给家里人长脸,你再看看你这个废物。’

“所以,当你第一次将钱捐给村里后,你发现这让你的内心得到满足和轻松。

“你喜欢这种感觉。

“而它又驱使你后来不断地作案。”

宋馈笑了一下,不无讽刺地道:“虽然你的案子确实是劫财,但这是你的手段,你真正的目的是满足你内心的这种快乐感觉。

“就像人肚子饿了吃东西一样,吃东西是手段,满足的是人饿了这个需求一样。

“所以你不要口口声声再什么你是劫富济贫,受害人家庭赚的是不义之财,所以你抢了也无所谓。

“因为就算那是不义之财,也应该由律法去审判他们。

“也不要那些孩子花了黑心钱,所以你杀他们是情有可原。

“你只是不想留下活口,让他们有机会成为证人,指证你所犯下的罪行而已。”

费成刚微微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眶滚落。

他被戳中了心事,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去。

半晌又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他扬起下巴,细长的眼睛半阖,冷冷地道:“你的都对,但那又怎么样?”

费成刚有恃无恐,“我有神经病呀,我看了医生,有诊断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