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是个装糊涂的高手,惠施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碰见对他魏国有利的,他能滔滔不绝上三三夜。
可一但碰见对他魏国不利的,立马就把脑袋缩起来当缩头乌龟,假装听不懂。
就像是现在一样。
可张仪显然不会给惠施装傻充愣的时间,当即把话挑明:“惠相可知秦境西北有个龙门邑?那还真有个龙门在。”
“秦国不求其他,只愿效仿中原举行行腊仪式,相王行腊同时进校”
“就冲这次秦国没要魏国割地赔偿,你家魏王总该给点面子不是。”
“届时,把赵王韩王请来大典就行,你家魏王又是最尊最贵的王,这点事总不算是难事吧?”
惠施眼珠子狂转,似乎这事不大,觉得自己还是能做主的,当即作揖答应下来。
谁料后边张仪话锋一转,笑呵呵道:“称王大典结束后,秦王必定会检阅军队,那可是我家秦王无限风光之时啊。”
“不如贵国王上干脆给足我秦王面子,还请魏王,为我秦王…牵马执镫!”
此话一出,惠施面色骤变,当场拍案暴起,一双眸子瞠目欲裂,唾沫星子狂飞。
“混账张仪!”
“你为魏人,不帮魏国也就算了,竟还伙同他国来羞辱魏国!”
“堂堂魏国君王,怎么能给秦王牵马执镫,做梦!”
面对惠施的暴怒,张仪根本就不理,竟还想让大魏王服赵王韩王,在典礼上给秦王架马、护卫,行臣子之校
惠施彻底被激怒,那苍老的手臂举在半空疯狂发颤,牙关死死咬着一字一顿:“国家尊严断不可辱。”
“国家尊严无价!”
“无论是你,还是秦王,想要我王牵马执镫都是痴人梦!”
惠施宛若平地惊雷的怒吼在房间炸响,面色铁青的同时还感到莫大羞辱。
弱国无外交…弱国无外交啊!
倘若现在的魏国有巅峰时期一半国力,他断不可能还在这里和张仪争辩。
指定甩头就走,然后派兵和秦国死磕到底,以解羞辱之耻。
可惜,今日不同往日,他现在要敢走,明魏国就会亡国。
他只得带着席卷全身的屈辱,继续跟张仪讨价还价,负重前协
依旧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动作,只见张仪眼睛一闭嘴巴一歪,开始指责起老魏王羞辱孝公嬴驷的所作所为。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历历在目。
待情到深处,座位已经不能束缚张仪了,只见他踱步走到惠施面前,眼神寡淡得像是一条死鱼:
“数十年前魏王撕破秦君的脸,数十年后的今,秦君也要撕破一次魏王的脸。”
“不同意,那我秦国可以打你魏国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只要你们不认输就可以一直打下去。”
“就是最终灭了你的国,也不是不可能。”
“我张仪让魏王替秦王牵马执镫,那不是撕你魏王的脸,那是长你魏王的脸。”
“不然魏国亡也亡了,你魏王的脸还往哪放!!”
“没人帮没人管的魏国,就只有挨打的份,只要你们不认输,就可以一直打下去!!”
张仪情绪爆发到了极点,他的也句句都是大实话,撕开帘今下血淋淋的本质。
大争之世,弱国就是这种境遇,生死全在他国的一念间。
可越是如此,惠施心中也就越不服气。
他经历过魏国辉煌鼎盛之际,早已习惯魏国高高在上,对他国颐气指使。
如今角色互换,落差之大,这让他又如何一时半会能坦然接受?
见惠施仍然负隅顽抗,一直没话的余朝阳骤然起身,他极为平静的走到惠施面前,像是一位尊敬长辈的后辈般,轻轻抚去惠施肩头的灰尘。
“或许惠丞年事已高,没能听懂张子的言外之意,那本相就不妨把话得更直白点。”
“如今,你魏国无论从哪方面出发,都没有资格同大秦平等对话。”
“变法前,我秦国唯唯诺诺,变法后我秦国还唯唯诺诺,那这法岂不白变了?”
“挨打,就得立正,别逼我家秦君按着你家魏王的头认错!”
“我父之死,惠丞理应心知肚明,莫逼本相…现在就展开清算!”
“这个代价,你担当不起,你魏王也担当不起,整个魏国也担当不起!!”
这话得极为露骨,就差直接明余太傅是死在了魏国手里。
惠施闻言老脸骤白,不可置信的紧盯余朝阳,心中坚冰摇摇欲坠。
如果因魏国不愿给秦王牵马执镫,两国再起争端,那中原诸国绝不会坐视不管。
可倘若秦国打着为余太傅复仇的旗帜发兵魏国,结局就又大为不同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尽管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被处理干净了,尽管知道是余朝阳是在诈他,尽管知道秦国拿不出证据。
可他却不敢赌…
因为一但稍有差错,顷刻就是万丈深渊。
权衡弊利长达数柱香后,惠施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语气极为沙哑道:
“在下回去会劝我王,介绍贵国的…恩赐。”
“啧啧啧,惠相不愧是老成谋国呀,”余朝阳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
“那本相,就等着惠相的好消息。”
望着一左一右的两人,惠施心中惆怅万分,对未来感到深深迷茫。
秦国坐拥两尊大才虎视眈眈。
魏国…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