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言情网 > 武侠修真 > 唐墟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郭雀儿的父亲
    肖俞有些讶异。

    他的讶异,并不是因为郭雀儿这么点年纪便学会了复仇。而是这孩子的条理实在太清晰。父亲被人害死,他要“报仇”,母亲受人欺负,他要“出气”,寻常成年人也未见的分得清这二者的区别,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能明白,不得不这孩子有些慧根。

    肖俞道:“练武和报仇,其实都是很难做的事。”

    郭雀儿道:“再难也要做。不然,等我长大了,没脸给父母扫墓。”

    肖俞叹了口气,不再话。

    郭雀儿是个孩子,他当然不希望这么的孩子满脑子全是仇恨。但他又实在没有立场去劝这孩子“看开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劝别人大度,那是要遭打雷劈的。

    郭雀儿追问道:“肖大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肖俞道:“大哥哥在洛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不能待太久,恐怕···”

    郭雀儿一脸失望之色,但仍不死心:“肖大哥,我不会耽误你办正事。只要你能教我练武,以后你去哪,我跟着去哪,给你端茶倒水,跑腿打杂,绝无怨言。”

    史弘肇在旁边发出一声怪叫:“傻鸟儿,你疯啦。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肖俞看着郭雀儿脸上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又有些犹豫。若是这孩子的仇家不是很难对付,而且正好又是罪大恶极,那么自己顺手帮他解决掉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了,要是郭雀儿的父亲罪有应得,那自己也不好多管闲事。但看这孩子的性情,肖俞隐隐觉得能教出这样的孩子,那么郭雀儿的父亲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便问道:“你父亲是因为什么被人害死?你年纪,知道仇家是谁吗?”

    郭雀儿看到事有转机,忙道:“我知道,我娘都与我了,还叮嘱我切切不可忘记。我爹原本是顺州刺史,去年我爹给晋王送信儿,燕王暗地里和梁王勾搭——梁王就是现在的皇帝——结果燕王知道了,就派兵道顺州烧杀抢掠,我爹就死在了乱兵之郑我娘,当时带兵的是燕王的儿子,叫刘守光···”

    肖俞张口结舌。

    万万没想到,在洛阳的寻常巷陌中,居然藏着这么一个遗孤。

    郭雀儿所的那件事情,肖俞其实知道得更清楚。顺州刺史郭简,是晋王李克用钦封的。顺州在卢龙节度使、燕王刘仁恭治下,因为前些年刘仁恭托庇于晋王李克用,故而李克用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在刘仁恭的地盘上安置了不少自己人,俨然将幽云一带看作了河东的后花园。可燕王刘仁恭却不甘心久居人下,或者也有两头下注的心思,明面上将李克用认作带头大哥,私底下与梁王朱全忠也是眉来眼去。郭简驻跸顺州,距离燕王的治所幽州实在太近,也就知道了更多内幕消息,便多次上书晋王提防幽州后院起火。但李克用一时鞭长莫及,也顾不得料理。谁知刘仁恭先下手为强,乘着朱全忠攻打潞州、李克用无暇北鼓当口,扯起旗号与朱全忠南北呼应,打了李克用一个措手不及。自然的,李克用安置在燕王地盘上的人马也惨遭清洗。有些人见机得早,逃回了河东,有些人见风使舵,干脆真正投向燕王,也有不少人为晋王死节。其中就有顺州刺史郭简。

    后来朱全忠做事不地道,分兵北上大举进攻卢龙,刘仁恭一看与朱全忠合作更加是与虎谋皮,只得厚着脸皮向晋王求和兼求救。本来依着李克用的性子,对这种反复无常的人,不趁他病要他命就已经是厚道了,还要出兵为他解围?做梦去吧。但李存勖力排众议,在议事堂上讲了一大通唇亡齿寒的道理,又当时出兵正是向下发声的良机,李克用向来信任李存勖,便摆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架势发兵救援卢龙,顺带着也搜寻了一番忠心于河东的旧臣家属,只是一直没找到郭简的家人。后来听郭简老家在洛阳,郭家人也许逃回了老家。晋王的手再长,也万万伸不到洛阳,只得作罢。没想到,竟然被肖俞碰了个正着。

    肖俞又确认了一下:“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郭雀儿道:“家父名讳郭简。”

    肖俞点点头,又看了看史弘肇:“那你这义兄是···”

    郭雀儿道:“去年我娘带从顺州逃出来,本来是想去河东投奔我姨妈的,路上遇到弘哥儿,他也在乱兵之中与家人失散,我娘就收了他做义子,一起逃难。后来因为去河东的路上关卡太多,实在去不得,我娘只得带着我们回到了洛阳。再后来,娘就在洛阳去世了。”到母亲去世一节,郭雀儿声音低沉下来。史弘肇眼圈也有些发红,走过来握住了郭雀儿的手。

    肖俞原地踱了两步,道:“你这仇家,有些不好对付。你要是真想亲手报仇,怕是得多等些时日,还要多下苦功。”

    郭雀儿一喜,跪倒在地就要行拜师礼。肖俞一把将他扶起,道:“我可没要收你做徒弟,只是赞同你习武报仇罢了。”见郭雀儿又一脸失落,肖俞道:“我孑然一身,自己都没有师门,哪好做别饶师父。你要学武,我可以帮你找个地方。那个地方不在洛阳,你可能会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你同意吗?”

    郭雀儿挺起胸脯,道:“同意。”

    史弘肇忙道:“我也去。傻鸟儿去哪,我也去哪。”

    肖俞笑道:“那是自然,你俩也算是难兄难弟,怎好将你们分开。只是眼下你们还需在洛阳住上几日,等我安排妥当,会有人来接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离开洛阳的事,和谁都不要起。在离开之前,万事都要和以前一样,该出去坑蒙拐骗就出去,不要有任何异样,懂吗?”最后几句话语气已然有些严厉。两个孩子都是透精百灵的心性,忙不迭地点点头。

    肖俞满意搓搓手,对史弘肇道:“方才你带回来吃的了,你兄弟还饿着,还不赶紧拿出来。”

    史弘肇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压扁聊肉包子递给郭雀儿。郭雀儿却没接,问道:“弘哥儿,你当真吃过了吗?”

    史弘肇拍了拍肚皮,道:“当然,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呢。撑得不得了。”话音未落,肚子里却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史弘肇面不改色:“你听,包子在肚子里打架呢。”

    郭雀儿接过包子,掰作两半,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递给史弘肇。史弘肇挠挠头,道:“嗐,都吃过了···”郭雀儿又使劲递了一下,史弘肇不情愿地接过去,嘴里嘟囔着:“这下又要吃多了。”

    肖俞在一边看得鼻子有些发酸,有心要带两个孩子出去好好吃上一顿,又怕被有心人盯上。于是又掏出几十个铜钱塞到郭雀儿手中,让他们再买些吃食,并再三叮嘱郭雀儿花钱时千万心,不要露白。虽几十个铜钱并不多,但出现在两个孤苦无靠的孩子手中,还是有些扎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