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被人从外头掀开,风雪顺着缝隙打着旋儿钻了进来,冷的严青一个激灵。
“爷,王妃的信!”
“快拿过来。”
严青放下了手中京城里头传来的加了急的密报,转头任劳任怨的接了王妃的信。
信件还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严青没敢拿自个儿的手捂热乎这封信,急急忙忙的送到了靳辰轩手上。
入手便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靳辰轩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随即,摸索着拆开,里头一封整整齐齐折好的薄薄信纸。
还有一个纸折的包,捏着软软的,里头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
心翼翼的展开,严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靳辰轩戳了戳那信纸里头包着的东西。
油腻腻的,像是什么吃食。
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男人嘴角抽了抽,“什么?”
严青憋着笑道:“爷,这像是点心屑。”
还像是王妃啃剩下的。
靳辰轩:“……”
千里迢迢寄点心屑,自己家王妃也算得上是头一人了。
男人轻笑一声,“哪家点心铺子?若是王妃喜欢,买来送她便是。”
罢,一身冰冷甲胄的男人,心翼翼的沿着折痕将那装着点心屑的纸包折好,揣入怀郑
一向冰冷的眉眼间,带着不经意的柔和。
严青:“……”
成吧,人家愿意宠媳妇儿,他们能咋。
靳辰轩折好包,拿食指关节叩了叩桌,“还不读信?”
严青认命的拿起那薄薄的信纸来,老老实实的读信。
那怀里的点心渣渣,一揣就揣了一整日。
直到忙完一日公事,临就寝前,靳辰轩才又从怀了掏出了那包着点心屑的纸包来。
男人止不住笑了出来。
这的确是他的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他的姑娘好像忘了,路途遥远,等这点心送到他手里头,都变味了。
还让严青那帮兔崽子暗自笑话了许久。
可姑娘的意思,他却是懂的。
折一纸细碎道安然,免君心系免君扰。
寄一寸微渺睹妾心,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吃好吃的也要思君。
男人嘴角愈发上扬。
“冬儿,我也念你。”
在这寒地冻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唯有你,是我的慰藉。
爻洲。
第二日一大早,严八便套了马车,载着姑娘晃晃悠悠行至苏府。
辅佐了一任帝王的大家,苏府却除了宅子稍微大了些,与其他府邸再无什么不同。
看起来倒是个清廉世家的模样。
初夏上前敲了敲门。
不同于莫府,这回几乎是刚敲了门,里头便有门房应和,紧接着,便来人开了门。
开门的婆子亦是慈眉善目的,“姑娘,您找谁?”
“嬷嬷,我家主子近日得闲,特回外祖家来住。”
“外祖?”后头突的冒出来个少年来,看上去比莫冬儿大不了几岁,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凤眸,俊秀的紧。
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忙福了福身子,“少爷。”
少年亦是拱了拱手,极为乖顺:“管家嬷嬷安。”
老嬷嬷眼角笑意更深了些。
紧接着,凤眸的少年背着手,故作老成的问初夏道:“你家主子是谁?”
“少爷,我家主子姓莫。”
老嬷嬷一怔。
“莫?”少年变了变脸色就要关门,“不见!我苏家不见莫姓人!”
“哎!”初夏惊道:“你们怎的……”
“初夏,罢了,不见便不见吧。”
娃娃音软糯糯的,虽是语调平缓,却偏生让人听出来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来。
那少年许是没想到马车里头是个姑娘,不禁皱了皱眉,“你……”
老嬷嬷却抢先一步问道:“里头的可是姐?”
初夏笑笑,“正是。”
“哎呦,老奴眼拙,不知是姐大驾,姐快请进,外头寒,快请进来暖暖身子。”
“是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竟是没发觉……”
老嬷嬷着就要跪下请罪,看得身旁的少年眼直。
初夏赶紧扶住了老嬷嬷,“嬷嬷不必如此。”
“管家嬷嬷快起来。”少年也忙伸手去扶那老嬷嬷。
少年还不忘嘟囔道:“这位是谁啊?平日里都是别人跟您见礼,您今儿怎么还给她行礼呢。”
“嬷嬷快些起来。”
马车帘子动了动,紧接着,一身红衣的姑娘,低着头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发还未梳上去,估摸着顶多也就是刚及笄的年纪。
老嬷嬷也顾不上扶她的人,只顾着使劲儿的瞅那刚下马车的姑娘。
如她所愿,姑娘抬了头。
一张跟苏便嬛极其相似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唯独跟苏便嬛不大相似的,是苏便嬛美则美矣,只是一身的端庄,那凤眸亦是透着一股子凌厉。
人虽温柔,却看着就不好相处的紧。
而面前这姑娘一双凤眸微挑,眼尾处尽是妖媚。
妩媚,却没有那勾栏院里头的风尘模样。
反倒是带着张扬,一身红袄,如同罂粟。
老嬷嬷有些哽咽着道:“真真是比你娘亲还好看几分。”
“嬷嬷过誉了。”
看起来妩媚妖冶的,霸气非凡的姑娘,一开口竟是软软糯糯的,乖巧到老嬷嬷心坎里头。
管家嬷嬷极热情的牵起了莫冬儿的,“姐快进来,外头冷。”
少年目瞪口呆。
“管家嬷嬷,这位是谁啊!苏府怎能什么人都能往里进!更何况,她还她姓莫……”
“胡什么!”管家嬷嬷瞪辽眼,“少爷,这是姐,是您的妹妹!”
“妹妹!”
苏珵惊呼一声,还没等下一句喊出来,管家嬷嬷便拍了苏珵一把。
“瞎叫唤什么!大呼叫的,别吓着了姐!还不快去告诉老爷!”
“哎!哎!我这就去!”
苏珵拔腿就跑。
“慢着点跑!姐又不能丢了。”
“哎!”苏珵随意应了一声,还不忘边跑边连声叫嚷,“祖父!祖母!爹!娘!妹妹来了!”
完全将管家嬷嬷的叮嘱抛在耳后。
莫冬儿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见姑娘笑了,老嬷嬷亦是忍不住跟着笑道:“姐莫要见怪,那位是姐兄长家的少爷,一向毛毛躁躁的,不知规矩。”
话虽是这么,可老嬷嬷的眼中,分明无半丝厌烦。
想来这位少爷,在苏家是极受宠的。
可还没进内院去呢,莫冬儿就听里头一个男子连声呵斥道:“大呼叫成何体统!”
“你也老大不了,总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你怎么不跟你大哥学学!”
还有人在劝,“爹,想必珵儿是有极重要的事儿吧,您也别光顾着训斥他。”
“他能有什么事儿!整日不是捉蛐蛐斗鸟就是出去疯跑,正事不干,只知在外头败坏我苏家门风!”
苏珵:“不是,爹……”
“爹什么爹!你有这喊爹的功夫,不如去你那屋子里多念几句诗,多读几本书!”
苏珵:“爹您听我……”
“还不快去!今儿赶巧我空闲,看我不好生治治你这无法无的毛病!”
苏珵:“不是,您……”
“你还敢与我争辩!”
“爹,爹您莫要冲动,珵儿他还,您先消消气儿。”
“他还!皇上可是下了旨!等开了春儿,他就要去国子监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是人呆的地儿吗!我苏家儿郎,怎能不赶紧学完课业滚回爻洲!”
“爹!我不愿读书!我要习武!”
“你……”
紧接着,院子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莫冬儿:这算不算是她引发的大战?
管家嬷嬷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拉着莫冬儿的手未松,一手轻轻叩了叩院门。
紧接着,管家嬷嬷清了清嗓子唤道:“老爷!”
“管家嬷嬷。”
正追着苏珵跑的苏老爷微微向着管家嬷嬷点了头,也没多看莫冬儿一眼。
姑娘长发未束,苏老爷只当是新来的丫鬟。
苏家男儿,向来是择一人终老,不再多看旁人半眼的,苏老爷只红着眼道:“您先忙您的,今儿我就是要好生教训教训这子,谁也别拦我。”
“老奴不拦您。可您瞧瞧,老奴身侧这位,您可眼熟?”
“嗯?”
苏家老爷这才好生打量了一番莫冬儿。
眸光刚落在那双凤眸上,便再移不开眼。
凤眸向来是苏家人独有,整片钺安,除了苏家都再难寻半个。
更别眼前这姑娘,眉眼之间像极了他那风华绝代的妹妹。
“这,这位是……”
“老爷,这是姐。”
莫冬儿福了福身子,“舅舅。”
软糯糯的闺女,让苏老爷突的涨红了脸。
“哎!好,好。”苏老爷语无伦次,想上前揉揉姑娘的脑袋,可手伸到半空,却突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在自个儿身上一阵乱翻。
可翻遍了全身,苏老爷也没从身上这青布衣裳里翻出什么来。
刚刚还怒吼的汉子,略带着丝为难的道:“舅舅今儿没带什么宝贝,见面礼等舅舅回头补给你成吗?”
话亦是轻声细语的,唯恐惊了眼前这白嫩嫩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