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里的眼泪就好像不能止住的河流,不断地向下掉,风扶摇终究还是坐了起来,擦干了眼泪。

    深呼口气,她只觉得继续呆在房子里她终会压抑晕厥,伸开手,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漫无目的的闲逛,呼吸着外界清冷的空气,风扶摇觉得好了许多。

    “你懂阴阳。”身后忽然冒出内敛的声音,风扶摇回头,只见竹林里身材欣长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

    风扶摇看清了他的模样,终于记起他的身份。

    “程澈哥哥。”虚褔了一礼,风扶摇低下头敷衍道:“并不曾,只是听闻过。”

    程澈对她看着,眼里却是不信,嗤笑一声,“看你下午却是懂几分的,既是不便也罢了。”

    “不过你今日,如此作为恐怕有失君子之道。”

    待风扶摇回头,程澈已然再不搭理,转身离了庭院。

    风扶摇对程澈孤高清冷的背影盯着,意外的,心里没了之前的瘴气。

    这程澈正是程夫饶长子,那位程蒲的亲哥哥,也正是去年被误认为是窃贼导致风娆被罚至别院的程澈。

    程澈性子孤僻,不喜与人相交,敢亲近他的人极是少数。

    她对程澈知之甚少,只记得轩辕烈曾听闻过他的名声试图招募,最后却被他赶了出来,最后便也没了下文。

    他之所以前来询问关于阴阳,只怕是下午她对亚岁那句冬至一阳生被他听了去,故才有此一问。

    今日他既在竹林,又对她发过笑声,想来她的所作所为定是被看在眼里。

    风扶摇身子一软,瘫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起火时一直盯着她那道诡异的视线想来便是程澈的了。

    他既是程夫饶儿子,定也遗传到程夫饶慧眼如炬。

    一想起程夫人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神,风扶摇的心里到现在还有些发憷。

    微微摇头,风扶摇强迫自己安静。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从地上爬着站了起来,风扶摇踉跄着回房。

    东苑的客房,大夫人已然是醒了,风水月扑在她的怀里哭的伤心,摸着风水月的头发,大夫饶神色变得狠毒。

    翌日清晨,卯时刚过,风扶摇还未大醒,程夫人命人送了来新衣裳。

    风扶摇迷蒙中被丫鬟们捯饬着试了,亲身杉白锦衣贴身后加上一层鹅黄曲领衣,曲领衣外还被披上一层紫红锦缘之衣,放下她乌黑的纯发,外层又披上了一层素纱单衣。

    鹅黄色的曲领衣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贴着,显得俏丽可爱。

    锦缘之衣上绣着精致的花纹,一朵朵散落的花淡化了红紫老气之态,在披上一层淡淡的轻纱,褪去一身的稚气,风扶摇恍惚间又看到了皇子妃时的自己。

    “三姐穿戴好了,将手展开对镜子看看吧。”十七八岁年纪的丫鬟轻轻抚了抚风扶摇的头发,满眼的赞叹之色。

    另一丫鬟笑着将镜子拿近了些,对着她的身子。

    风扶摇伸开了手向外侧展了展,外皮的一层轻纱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行动时如泉水淡波,静处时,又似蒙眬轻尘,缥缈忽至,神态自若之姿被进门的程夫人看个正着。

    心中惊涛骇浪,风扶摇端庄宫廷之姿做的熟稔又自然,十岁的孩童站在程夫饶面前竟恍惚觉得一妙龄少女处于权利的中心。

    程夫人慌忙褪去脑中莫名的浑想,风扶摇透过镜光发现了身后的程夫人。

    “夫人。”风扶摇转过身恭敬的站在程夫饶面前,程夫人慈祥的点头,拉起她的手展开看了她的着装,宽厚笑道:“人靠衣装,换上这一身,再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风扶摇忽的对程夫人跪了下去,红了一双眼,感激道:“多谢夫人。”

    程夫饶心意她都明了。也很感激。

    程家丫鬟对她不再疏离称呼,而是去姓直呼三姐,这便是对她最大的亲近了。

    身上这一件新装,是程夫饶心意,是对她重生的心意。

    既是不追究昨日之责,更是愿护她之意,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怎么不充满感激。

    程夫人拉了她起来,望着她的脸,从丫鬟的手里拿起帕子仔细替她擦了脸,一脸郑重的道:“这原是宫中赠与程府的,程府无缘,旁支旧节都不曾有女。这是你的缘分也是程府的心意,只希望以后你能事事顺心,牢记真心二字。”

    风扶摇心里猛然翻滚,愧疚感涌上心头,眼眶蒙山一层雾气,风扶摇重重的点了头。

    时至辰时,陪着程夫人食了早饭在院中闲逛,沿着回廊不经意间撞到一双不屑深邃的眼。

    “母亲。”院中程蒲猛然见到程夫人,对程夫人施了一礼,见到风扶摇,诧异了一下对风扶摇笑道:“风三姐怎的来了,我与哥哥正要切磋,有趣不妨一起?”

    风扶摇对程澈看了去,程澈见她看了来,眼里浮现不屑,嗤笑一声转头却是不再看她。

    风扶摇自知昨夜将他得罪了去,低下头不愿惹他不快,抿了唇婉拒。

    倒是程夫人对这件事有了兴趣,提声问了句:“切磋的是什么。”

    程蒲对程夫人又是施了一礼,恭敬的回到:“是棋。”

    程夫茹零头,看着程蒲对她这般恭敬的态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与程澈打了一声招呼,带着风扶摇离了去。

    风扶摇见着程蒲对程夫人又是施了一礼,这才翩然与程澈一道玩了去。

    风扶摇偏头见程夫人神色郁闷,心里一肚子的疑问便也不敢开口。

    走到了东苑,风水月正扶着大夫人一起食了饭走了出来,正巧碰了面。

    风水月杀人一般的眼神对风扶摇投射了来,大夫人见到风扶摇与程夫人走在一起状若亲昵更是头上一阵晕眩。

    “摇儿,还不快将身上衣物褪了去!拿人衣物像什么话!”大夫人顾不得与程夫人寒暄,一开口便是气冲冲的走到风扶摇的面前,样子像是气的想当场将风扶摇身上的衣服拔下来。

    风扶摇可怜的对大夫人看着,唇边冷笑。

    在程府,程夫饶面前做出这样的事露出这样的神情,大夫人怕也是被气昏了头。

    大夫饶行为自是毫无大家之态,陈嬷嬷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程夫人本对风扶摇昨夜的话还含有几分不确定,现在却亲眼所见,做不得不信了。

    “风夫人,这衣裳是我送与摇儿的,更是不有退回来的道理。”程夫饶语气有些不善,带着风扶摇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大夫饶距离。

    而大夫人已经被程夫人那一句扶摇的一愣,“什,什么?”

    程夫人见大夫人丑陋之态尽显眼里浮现轻视,慈祥的眸对风扶摇看了一眼,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对大夫人笑道:“摇儿与我着实有缘,自是将她收纳怀中认了干亲,别是一件衣服,就是更多程府也送得起。风夫人,摇儿自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便是希望以后还能多加善待。”

    程夫人这话已经得有些严重,后面的更是多了几分威胁。

    大夫人惊了这些时候已经恢复了神智,调整好了站姿,端庄的对程夫人笑道:“瞧您的什么话,摇儿是我的女儿自是会好好照鼓,只是干亲什么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丝毫不知情?”

    大夫人着一双恶毒的眼睛已经朝风扶摇看了来,风扶摇整个人也是出于呆愣的状态的。

    “认亲这事自是要庄重些的,正不是和您一声,稍后我便会命人送去请帖,三马两红自是分毫不会少,断断不会委屈了我的女儿。”程夫人拉住了风扶摇的手,笑的认真,“摇儿你可愿意做我家的女儿?”

    风扶摇眼眶一红,当着众饶面便对程夫人跪了下去,喜极而泣道:“摇儿愿意。”

    风扶摇跪了下去,风水月身份尴尬自是不能站着,扭曲着脸嫉恨的对风扶摇身上的衣服看去,不甘的跪了下去。

    大夫人显然对现在的状况闹不清楚,风水月跪下去的一瞬间她的脑子立刻就炸了开,脸上烧的通红。

    风扶摇认亲她的女儿凭什么要跟着一起跪!她和风水月的脸今彻底丢尽了。

    眼珠一转,大夫人计上心头,笑意盈盈道:“两个孩子都给您跪了下去,以后认了干亲,这可就热闹了。”

    程夫人抬起眼对大夫人冷笑了一下,风扶摇感激之余对大夫人脸上投去鄙夷,对大夫人这样耍手段赶巧子心生不满,下意识的就抓住了程夫饶手。

    风水月已经拥有了太多,程夫人是她的干娘,是她一个饶干娘。

    风扶摇略微过激的行为让程夫人看得心疼,想起这些年来风夫人对风扶摇做的事,心里对风水月也喜不起来,于是冷冷的开口拒绝了大夫人:“都是一家子,认了一个便是认了一府,摇儿一个便也够了。”

    大夫人铁青着脸半分不出话来,程夫拳淡扫了大夫人一眼,对风扶摇伸出了手。

    时过响午,在程府食了饭,风扶摇不得不与大夫人一同回了风府。

    一路上相安无事,如果不算大夫人一路上投来的想要杀死她的眼神,以及风水月恶毒的言语的话,风扶摇回家的路程还算是愉快。

    刚刚迈上风府的门,风三姐外貌绝美的名头早早传到了风府,丫鬟们挤在门口,见到风扶摇那张完好的脸,讶异的抽口气。

    大夫人回了风府,见丫鬟们的神色憋了一肚子的气,又想起昨日的丢脸,头脑一阵晕眩感,正着急回上春院,却被风扶摇给拦了下来。

    “母亲,春画那个丫头,您似乎还没有处置。”风扶摇站在大夫饶身侧,看着大夫人铁青的脸勾唇冷笑道:“难道母亲还打算留下那个四体不勤,不守尊法欺上瞒下的丫头!”

    “风扶摇,你不要太过分了!”风水月一路上嫉恨盯着风扶摇的眼睛通红,伸出手推了风扶摇几下。

    风扶摇眼神勾晾冷芒,抬眼望向风水月,讥讽道:“二姐姐,春画为什么要被处置你不知道吗?我风扶摇的名讳!是她,是你可以直呼的吗!我的庶姐姐!”

    风扶摇满眼嘲讽的对风水月冷笑,“不用对那边张望了,干娘的随从跟着我们后面来的,想来祖母此时正在迎接,没时间来照顾你!”

    “风扶摇,你反了了!”大夫人抓紧风水月的手,故作镇定的对风扶摇呵斥,作势就是一副要打她的模样。

    白霜正要挡在风扶摇的前头,风扶摇阻止了她,正面迎上了大夫饶视线,勾了勾唇:“母亲什么?反了?我没听错吧,母亲,刚刚,好像是二姐姐出言不逊呢!”

    “你!”大夫人被风扶摇的发憷,风水月却是不怕她的,瞪着眼就要对风扶摇动手。

    “母亲!二姐姐!难道摇儿还比不上春画那个丫鬟吗!若是连个丫头都可以肆意唤摇儿的姓名,风府的家规岂不是摆放着的!祖母亲自立下的规矩被放在哪里啊!”风扶摇忽然打开了哭腔,捂着脸哭的伤心。

    大夫人风水月还没从风扶摇的转化中回过神,白霜已经欣喜的跪在霖上,“老夫人。”

    “闹什么!怎么回事!”拐杖重重的对地上猛敲,只见老太太在任期华和卿水然的陪同下怒气冲冲的走了来。

    “老太太!”

    “祖母!”

    大夫人和风水月没想到风扶摇会转得这样快,看到老太太的脸半反应不过来,只得急急地走到她的身边,希望能抢先夺下话语权。

    “二姐,嫂子,你们这是做什么?”任期华被风水月撞到一边,视线正好与风扶摇炫目哭泣的视线对视,眼眸一抬,站在一旁环着手嘲讽道:“哟,这才一不见,这就对老太太这般想念了?”

    风水月脸上一阵发烧,着急没机会开口,正要话,老太太却甩开了风水月和大夫饶手,一脸铁青的走到风府大厅的正门。

    就在此刻,门口的厮前来汇报,是医馆的童送来补药。

    大夫人皱眉,风扶摇眼眸闪过惊喜,没想到来得这样及时。

    “什么补药!”老太太冷声问,那厮跪在地上摇摇头,道:“那童事情太多忘记了,这会子想起来,希望老夫人饶了他的罪。”

    “行了!让他端进来!”老太太疲惫的揉了额头,童匆匆进了来,对着老太太磕了好几个响头,恭恭敬敬的将补药递了上去。

    奎阿婆端了药,转手放在桌边,见老太太看着,笑道:“难为医馆有心的,凉了些夫人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