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点头,浑浊的眼冷冷对风扶摇扫了过去,又道:“听你们下午好是热闹,竟是提前吃了饺子?”

    风扶摇心里咯噔一下,任期华却是先开口了,“老太太真是什么都知道,吃饺子呀本就是春节一大乐事,这被丫鬟们一撺掇着,可不就包两个好吃些了?”

    “大嫂,你是不是?”任期华斜着眼将视线转向了大夫人,大夫人眉头一皱,眸里露出些慌乱,面上却不露声色。

    “弟妹的是,只是时间未到如此做法却是不好。”大夫人站起身对老太太褔了一礼道歉,老太太见牵扯的人太多,本也是无事找事,索性就罢了。

    “怎么不见玲珑来?”老太太环视一周又问。

    风扶摇心里冷笑,吃了这样大半的时间才发现,这祖母当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些。

    “玲珑身子不太爽利,又是年节,不想太过劳累。”任期华笑着解释。

    老太太听罢了几句好听的,便也算了。

    饭毕已到戌时,辽东的夜晚越发的清冷,老太太带着众人出了来,只见奎阿婆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鲜艳红色袄的丫鬟,每个丫鬟手里提着两顶大红灯笼,红灯笼中央点着三根长短不同的蜡烛,蜡烛滴下的蜡油竟是绕成一个的圆圈燃着,呲呲的闪着光煞是可爱。

    奎阿婆身后的丫鬟将右手中的灯笼交到奎阿婆的手里,恭敬的福礼后向右边走了来。

    兰姨娘轻轻伸手将风娆拉到身边,风娆顺手就将风扶摇给扯了过来,以老太太围成中心,三两饶聚在一起。

    穿着红袄的丫鬟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后由站在中间的丫鬟领头分散开形成三派,有序的穿梭于个人中间。

    与此同时,奎阿婆进了内圈,到了老太太的身边,提了手里灯笼绕了老太太走了半圈。

    风扶摇看过去,这才发觉只有奎阿婆手里的灯笼上贴了烫金的福字,转眼瞅去,意外的发现灯笼的丫鬟们绕着她们和风晗的居多。

    正观察着,忽然一声呵斥声,风萧然那边一个丫鬟吓的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冷声问,眸子里竟是不满。

    那丫鬟不敢,风萧然扯了唇忽的失流侃的笑,冷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怒意:“虽父亲如今不在,却也不至于连灯笼都昭示死亡。”

    风扶摇皱眉走了去,对踢倒在地的灯笼看去。

    原是因着福禄园地表水汽重,那丫鬟灯笼里的蜡烛又不稳,稍稍碰上地面竟是灭了一根蜡烛,此时灯笼里还在顽强燃着的蜡烛蜡油滴在一处,再不提起只怕要燃了起来。

    风扶摇伸手想要将灯笼提起,手刚刚触到灯笼表面,眸子里倒映着蜡烛燃着的红光,的火焰仿佛透过灯笼纸烧到她的手心,刻进骨子里对火焰的惧怕让她猛地收回了手。

    “还不把这个晦气的丫头给拉出去!”任期华的语气哽咽,这让风扶摇惊讶万分。

    外院守着的厮听到声音将丫鬟带了下去,毕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即使被拉了下去受罚也不敢吭一声。

    “这样的好时候闹什么!”老太太冷哼一声,“继续吧。”

    风扶摇掩下瞳孔里的惧意,收拾了心情拍了拍任期华安抚了会,又朝着四处望了望,既然到了这边也不好回去,索性就站在了这里。

    随着风扶摇去了那,风晗这边的几个丫鬟提着灯笼战战兢兢的绕着风扶摇风萧然任期华三人转了几圈。

    大夫人见自己这边的丫鬟反而比兰姨娘那还少脸色阴沉了下去。

    丫鬟们踩着结冰的草地,踩着踩着很快燃化霖面上的冰,风扶摇脚上的鞋很快就湿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任期华,风扶摇与风萧然的眼神对视了上去。

    风萧然又恢复了轻浮的模样,风扶摇心里只觉奇怪,难得见风萧然会那样生气。

    转眼,却又觉得正常,毕竟,大哥对三叔,定是想念的。

    “好了礼成,一年的晦气都已经没了,来年就都是干净着身子。”老太太的声音里很是满意,风扶摇这才知道这一出究竟是什么。

    心中嗤笑老太太当真怕死,却也没言语。

    “三夫人,你看这几幅福字可好?”奎阿婆又带上一群穿着蓝色袄的丫鬟前来,丫鬟的手里恭敬的捧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红纸,展了开,上面贴着烫金福字。

    “将我们屋里的铜钱屏风给拿了出来,放在这院子里展开。还有几个花瓶也拿了来,派人去阑珊园摘几朵梅花插上。府里还有多少红色系带都拿了来,还有些时候,都拿去布置上。”

    老太太忽然有了兴致,虽众人心里也有不满也不敢,只得点头应了。

    “这位姐姐,你可知道白霜她们去哪了?”风扶摇四处看了,竟是找不得白霜和桂嬷嬷几人。

    “禀三姐,众人都在旁边的院子里,园子没有打扫干净,却只有麻烦她们了。”那丫鬟眼里含着轻视,的理所当然,对风扶摇随意的福了福礼便也去了。

    戌时以大黑,众人慌忙贴好了福字又布置好了红色带子,好容易忙好了这些,这才终于歇了会。

    “主子们踩岁了。”奎阿婆笑着又将黄色纸捆成的“聚宝盆”给端了来。

    踩岁本是孩子们最为喜爱的活动,却偏偏今年被老太太这样一闹,竟是半分好玩的兴致也没有,只剩下完成任务的压迫福

    “嬷嬷做的聚宝盆总是这样好看。”卿水然浅笑着走到奎阿婆的身侧,毫不吝啬的夸赞。

    “表姐的哪里话,不过是用芝麻秆粘上用黄纸卷成的元宝形,攒成一捆罢了,没多少难的事。”奎阿婆笑着将聚宝盆推到卿水然的面前,示意她开始踩岁。

    风扶摇饶有兴趣的对卿水然看着,她想不到仙气飘飘的卿水然撒泼抬脚踩岁的模样。

    果然,卿水然连忙摆手推让,面上露出些许尴尬,心中暗自恼怒。

    “水然毕竟是外人,怎么也该风家的妹妹们先来才是。”

    卿水然的在理,奎阿婆还想什么风娆早就受不住主动来解了围,“这有什么好让的,索性我先来,表姐随后把。”

    “四丫头可是浑。”大夫人忽然开了口,风扶摇皱眉看去。

    “便是要踩岁按理也是摇儿先来。”大夫人慈爱的眼神对风扶摇看着。

    风扶摇浑身恶寒,风娆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风扶摇叹了口气,“都是自家姐妹争什么先后的,便是一起来如何?”

    “那感情好。”风萧然凑上来笑,“摇摇便是最懂事的。”

    风扶摇恼怒的朝他瞪一眼,风娆也不客气,风水月满不情愿的走到聚宝盆的旁边。

    大夫人神色微变,风扶摇心中暗笑,只怕大夫人还以为她会将这次机会让给风水月先吧。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空,就在此刻,风府的鞭炮燃了起来,轰轰烈烈的声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

    聚宝盆被风娆踩得碎,风水月几次想抢都不能,脸色气的发白。

    后时间流逝,奎阿婆有去厨房命令了做上年糕,因着福禄园的地上全是水迹,加上气寒冷,脚上冻得僵硬。

    “鞭炮开始响我们也该回了,你们今日在院子里玩闹,守守岁。”老太太顿感疲惫,沉了声音走了回去。

    从福禄园的外院往回走,只见白霜冻着一双手抱着一双干净的棉鞋和桂嬷嬷焦急的在那等着。

    风娆请示了兰姨娘,问了丫鬟去寻王奶娘。

    “姐你可还受得住?”白霜眼圈一红,替风扶摇脱了鞋,红彤彤冷冰冰的两只脚就像两个冰块在手里,只怕早就没了知觉。

    “也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样喜欢湿漉漉的地,何苦如此害我们家姐。”白霜低声红鼻子,被桂嬷嬷斥责一声,敲了脑袋。

    “快给姐擦了脚,捂了脚暖会。”桂嬷嬷皱眉忙着将手里的暖手捂给风扶摇搭上,却又觉得手捂太,索性抱在了怀里。

    “嬷嬷。”风扶摇惊讶一声,桂嬷嬷毫不在意的道:“老夫人只怕不会等姐多久,姐还要早些恢复才好。”

    白霜忍着泪给风扶摇换了干净的棉鞋:“往年虽也会湿脚,但这次在外面站的太久,姐这脚,只怕要冻疮了。”

    风扶摇笑着安抚,收拾好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正在聊。

    “摇儿四丫头和水月的新衣裳早已备下,不会亏待了她们的,老爷请放心。”大夫人娇柔做作的声音让风扶摇听着作恶。

    “三妹妹与我们一同坐?”风水月刻意装好的模样风扶摇看的更觉好笑。

    风扶摇点了头,整了整衣角朝风水月走了去,扯了扯唇,“二姐如今可是收敛好多。”

    风水月本就只是随口,不想风扶摇竟真的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应着。

    风娆与老太太应付了几句冷声也到了风扶摇的身侧,冷笑着对风水月看着,“二姐这几日穿的竟是暖了许多,可是身子受不住了?”

    “多谢四妹妹关心,二姐的身子好的很,却是还能在这冷里多玩几回的。”风水月同样冷笑回,卿水然担心这边与大夫人了句便也走了来。

    守岁实在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特别是当风扶摇对着一群伪善的面孔。

    打着瞌睡硬着头皮听众人三三两两的闲聊。

    风石带着风萧然继续军务的话题,任期华陪着老太太,大夫人与兰姨娘陪着风晗,剩下的便是风扶摇几个面和心不合的几个孩子。

    好容易到了亥时,此时或是风娆或是风水月也都没了继续斗得心思,一心只想歇息。

    奎阿婆拿来了蒸年糕每个人分发着吃了,想着点子让众人活跃些,却总是撑不住几个回合。

    距离子时还差一刻,老太太也是撑不住了,风扶摇悄悄睡了一回,被窗户外头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吓醒,身上披着一件衣袍,淡淡的茉莉花香。

    风扶摇拿下了衣袍收在一边,抬眼对众人打量去,风水月风娆早就撑不住,见了她睡早已眯着眼打着盹。

    令人惊讶的是,朝右侧望去,风石与风萧然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桌子上摆着的茶水早已冷透,火炉子里的炭火奎阿婆已经添了不少,老太太打着瞌睡闭上眼面色很是不好。

    风扶摇扯唇神色淡漠的闭上眼,面对着一群根本就不愿多话的对象,这个屋子里才是这样一个人多气冷的样子。

    子时的铜锣声响了起来,老太太被奎阿婆叫醒,给众人发了红包。

    这日便是春节。

    春节的活动并不多,一直强撑着到了卯时,太阳还未升起,老太太带着众人去了祠堂,对着祖先烧了香了一年的事,又祈祷了来年的平安,于是便各自散去。

    虽散了,却都是有任务的,每个人分了窗花纸,又得了几个面团子。

    回到屋内倒头猛睡了好几个时辰,白霜桂嬷嬷陪着她直到未时,饭菜热好端了来,风扶摇吃了让一直未睡的白霜桂嬷嬷去歇息,自己带着香儿去了紫东阁。

    掀开了帘子,紫东阁里风娆与兰姨娘和着春儿冬儿秋儿夏儿正在剪着窗花,见了她来也不爱搭理的。

    风扶摇知道昨夜她与风水月一处将她给惹着了,只得先去道歉。

    好一顿哄风娆这才愿意搭理了她。

    “你这样早来,睡的饱了?”兰姨娘关切的问。

    风扶摇连点头,风娆冷哼一声,“娘,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能是睡不好的。”

    兰姨娘柔和的笑,风扶摇对风娆瞅了一眼,从怀里拿出了窗花纸一筹莫展。

    兰姨娘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拿出自己剪得几个样子拿给了她看。

    又手把手的教了,只让风娆一顿飞醋。

    春卷是晚上才会做的,风扶摇索性也不弄了,只等着兰姨娘给她,自己从紫东阁退出来的时刻,太阳已然西斜。

    风扶摇放心不下就要去念香苑。

    兰姨娘想起她那日过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越过相思廊经过静思池,风扶摇总算到了念香苑。

    念香苑的门前与她第一次来看时好了很多,主屋,也就是风玲珑所在的屋子门前焕然一新,竟是没有之前萧条景色了。

    “三姐姐你来了!”风玲珑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声音回头,见是风扶摇苍白的脸显出一丝红润,张开手扑向了她。

    风扶摇抱住风玲珑的身子,对着他上下打量看了,仔细地检查,关切的问道:“回来后可又咳血了?”

    风玲珑神色犹豫了会,想了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