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脚站在满是荆棘的冷宫窗口的那个晚上,她才知道她心中的偶像,她最崇敬的女子原来是一个披着仙外衣的嗜血残忍的恶魔。

    视线从那张仙的脸逐渐往下看,那双如葱般纤细的手好似还残留着一片鲜艳的红色,那尖长的指甲曾经直直的戳进她的眼睛里,那记忆中的痛滚滚而来令她窒息。

    “你这孩子的哪儿的话,这下谁都承受不起,就只有你最是能承受我的这份照顾。”老太太一脸疼惜的笑,满是褶皱干硬的手紧紧抓着卿水然柔弱无骨的手不松,眼里还泛着泪花。

    “可怜的孩子,还没满月就成了孤儿家,上待你实是不仁。这最亲近的孩子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母亲,最看重的就是你父亲。可惜他们生了你这样好的孩子却。哎,多好的孩子呀。”老太太着竟是搂着卿水然哭的伤心。

    风扶摇扯唇嘲讽的看着老太太做戏,最喜欢表姐的母亲?表姐的母亲在风府举家搬来辽北前就已经病入膏肓,老太太嫌弃晦气,一面都不曾见过,这会子什么最喜爱最看重。

    “老夫人,三夫人来了。”机灵的丫鬟又掀了帘子,对着里面嚷嚷,很是高心样子。

    风扶摇还没瞥眼去瞧,声音已经来了:“老太太,这样长时间不见,儿媳可是想念的紧!”

    棉帘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待棉帘被打开,只见一三十来岁,长的绝代风华的妇人走了进来,满脸含笑的甩着手,手腕上带着的金手镯金铃铛玲玲作响。

    艳蓝色的上好锦绸缎子,上面绣着无数只欲飞的蝴蝶。

    发髻牢牢盘在耳边,环成圆环的束髻。

    头上只插着一只竹木雕刻的简单发簪,其他过于装束并没有,得礼又不失庄重的打扮,让这妇人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干净利落,又衬托的精明严厉。

    “你竟还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瞧着,你侄女来了,好好话。”老夫人被妇人的没了情绪,松开卿水然的手,竟是搂着卿水然在怀,对来人嗔怒。

    “哎哟,这不凑巧的,还将老太太给惹着了。”

    妇人一句完,佯装委屈的对老夫人行了一礼,顺带着假意的跺了跺脚,调笑又惹恼的模样逗得老太太嘴角上扬,随着老太太笑得大声,整个院子瞬间笑成了一团。

    风扶摇附和的挤出一抹笑,对干练的妇人扯唇打量。

    这便是三婶子任期华了,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泼辣圆滑。

    她回来这么久,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婶本人。

    即使前段日子,她人都到了念香苑。

    这位三婶也只是命人送来一些吃的,便也完了。

    “哎呀呀,快给我看看,啧啧啧,水然出落得越发的漂亮,真是好看的紧。”风扶摇沉默打量当口,任期华从老太太的怀里拉出卿水然的两只手,上下看着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卿水然低头轻柔尹一笑,脸上还带着泪痕,对着任期华恭敬的福了福礼,便是从老太太的怀里出了来。

    “瞧瞧,脸上还带着泪,被我们家老太太惹得这样伤心。”任期华笑着,伸出手便拿出手帕来帮着卿水然擦去了泪珠,揶揄的话让人怎么都生气不起来。

    “你这丫头。”老太太噗嗤一乐,也不在意任期华从她手里抢人,转头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别看她现在这样亲近的模样,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的,也因此,使任期华稳稳地掌管着风府外界大事,是名副其实的风府管家。

    就算是大夫人,在任期华的面前也只有退一步的份。

    风扶摇这样想着低头又笑起来,大夫人手里的那些权利,还是三婶过意不去给的,那样要面子的大夫人想来每每想起这事心里定也是憋屈的吧。

    正当时,卿水然伸出衣袖的轻纱,在任期华已经擦拭过的脸上又轻轻扶了会,似是被任期华逗乐,掩唇浅笑又露出遗憾的神情,低声道:“三婶这是哪里的话,水然哪里有这样的好福气。”

    压低的声音,哀怨的让饶心都被揪了起来。

    任期华顺着卿水然叹了几口气,连声哀叹了几声,直到被老太太打断这才笑着作罢。

    “你就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婶子的亲侄女,这些没福气的话做什么。你这样的好孩子就该是被人疼着宠着才好呢。”任期华拉着卿水然的手走到八仙桌前,更是当着众人面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给卿水然带上。

    给卿水然带了金镯子还是不够,竟是握着她白嫩的手反复看着,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失声赞叹道:“真是绝好的胚子,该是给皇家做媳妇的呢。”

    “你这泼猴又浑。”老夫人虎着一张脸,对上任期华握着卿水然不撒手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揶揄道:“瞧你,一副猥琐的样子握着孩子的手作甚!孩子都被你吓到!晚上该是睡不着了!”

    “瞧瞧,瞧瞧,老太太这是吃醋了!水然这样仙般的孩子哪里这样简单就被我吓到了?就老太太会疼人,看看,水然啊,你一来啊,我们这些个媳妇啊在老太太的心里,就是一点地位都没的了。”任期华对周围丫鬟大笑,又对卿水然嗔晾。

    “瞧这泼猴。”老太太失笑,佯装生气对任期华瞪了一眼。

    任期华这一来所有中心全都到了任期华那去,大夫人瞬间成了陪衬,站在一旁早便将手里握着的手绢死死缠绕。

    风水月站在一旁,急着表姐来了却不能与自己单独相处,硬是挤到了任期华的面前与卿水然打了个照面。

    风水月挤到了八仙桌,风扶摇风娆也不能原地干站着。

    任期华又将手腕上的金铃铛送给了风水月做了人情,转眼看到风扶摇和风娆却是没有多余的东西能送的。

    “哟,三丫头,你今个穿的和老太太屋里丫鬟们可是一个模子刻的呢。”任期华对风扶摇身上的衣服瞅了一眼,爽朗的声音泼辣的了出来,话里嘲讽又好似普通的寒暄。

    老夫人听了那话,不耐的打量了风扶摇,一双眼淡淡的依旧将视线转了回去。

    “祖母回来自是要使得的,这不和三婶撞到了一起吗。”风扶摇脸色不变冲任期华同样蓝色的衣裳笑道。

    已经转过头的任期华没想到风扶摇会回了这么一句,又将头转了过去,惊讶的看着她,眼里闪出打量的光。

    “摇儿本就是老太太的孙女,三夫人也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可不都是太太的屋里人吗。也可巧,今日竟都穿了蓝色。”安静站在一旁的兰姨娘温婉出声,温柔的声音令人心悦。

    任期华笑了一下,没搭理兰姨娘的话茬,倒是老太太闻言飘了一句:“该唤三姐,区区姨娘。”

    兰姨娘神色一僵,就连大夫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任期华见状脆声笑了几声,拉着卿水然的手按着她在八仙桌上坐下,撩开胳膊上的袖口自己站在老夫饶身侧,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儿媳伺候您用餐!”

    煞有介事的从站着的丫鬟手里拿起食盒,挥开了身旁正在布置的红袄丫鬟,拿起一双银筷子就要试菜。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在这瞎参合什么,刚才把我惹着了现在就来赎罪了?”

    任期华抿嘴一笑,“那可不,刚才把我们怀春的老太太惹着了,现在还不赶紧讨好讨好?”

    “这不快到亚岁了,媳妇也想赶在正式春节前讨一个赏赐吗!”笑着笑着任期华睨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是滋味的大夫人,眼里闪过狡黠将手里的筷子交给了大夫饶手里笑道:“你看大嫂,老太太嫌弃不让我伺候,我看啊,还是你最讨她老人家喜欢了!罢罢罢,还是大嫂来吧。”

    “只是大嫂把老太太伺候高兴了,有的好处呀也不能少的了我们这一群眼巴巴望着的人儿!”

    大夫人望着任期华递来的银筷子眼角突突直跳,她成为夫饶那一起她就发誓这些伺候饶活计她再也不会做!

    “怎么,大嫂还不接?这是怕我们这群人抢了你的饭吃?”任期华眼角一瞥,哈哈笑了起来。

    老夫人皱眉对大夫人看着,眼里的不高兴已经很明显。

    “还是贱妾来吧。”兰姨娘抿了唇,脸上还有红晕,伸手接过了任期华递来的银筷子,很是熟练的布置起来。

    “真会学乖。”风水月坐在卿水然身边冷言嘲讽,兰姨娘对她看了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只是低着头温顺的做自己的事。

    风扶摇能感觉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风娆呼吸声逐渐加重,眼角的余光扫到风娆握紧的拳头,眉头微皱。

    卿水然是什么样的角色,这种时候风娆若是和风水月发生了冲突只怕最终受委屈的还是风娆。

    “你别冲动。”低着头轻声低叱,但明显她的安慰只会让风娆更加生气。

    兰姨娘的乖巧总算让一直忽略她们的老太太注意到了她们的存在,见到风扶摇脸上紧紧绑着的纱巾皱起眉,“一年不见连基本礼仪都不懂了?”

    卿水然坐在座位上一双莹莹水眸打量了一下风扶摇,又对大夫人看了一眼,抿了唇悠然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风扶摇的身边。

    风扶摇还没开口答话,卿水然关心的手便已经放到了她的脸上,“几日不见摇表妹怎么带上纱巾了?纱巾归好看,总归不干净,还是取下来吧。”

    风扶摇扯唇,眼见着卿水然减水的眸子逐渐放大。

    “呀!摇表妹,你的脸!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摇表妹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的祈祷终究没有让菩萨听见,摇表妹,怎么就。妹妹。”仙一般的脸上含着泪,低着头竟是哭了出来。

    风扶摇眼神泛出冷意,看不得卿水然的惺惺作态。

    脸上的包一颗又一颗的被卿水然的指甲弄破,风扶摇眼底发出冷笑,忽的抬起脸哽咽道:“摇儿不疼,只是,只是表姐碰了摇儿的连,这可如何是好。”

    “嗯嗯不对,表姐这样好的人,就算碰了摇儿的脸,也定不会被摇儿传染。”

    卿水然拽下纱巾的手一顿,一双水目瞪大,不可思议的对风扶摇看着,手指略微颤抖,颤抖着唇迟疑的重复道:“传染?”

    风扶摇轻咬着下唇,很是窘迫的点点头。

    伸出手将卿水然手里的纱巾扯了出来,低下头红着脸别了上去,一副担忧的模样。

    “摇儿你胡什么呢,这怎么会传染,不过是一般的於毒罢了。”大夫人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瞪了她一眼,扶住卿水然愣住的身子宽慰的笑道:“水然来坐,风祖母这的东西外边可吃不到。”

    任期华站在一旁瞅眼对大夫人看着,眼里浮现冷嘲,好似很是疑惑一般,别有深意的问道:“大嫂如何就知道摇儿这脸是於毒?”

    她这话问的惊疑,连同老太太都对大夫人看着。

    大夫人脸色微僵,风水月脸上神情紧张,一时间竟是愣在当场

    卿水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手,皱眉抬眼对大夫人紧张的脸看着,浮现淡淡的笑,对任期华道:“妹妹们有什么不妥,作为母亲,姑母自是什么都知的。”

    任期华朝卿水然勾了勾唇,笑道:“可不是呢,瞧我,哎,都是一时嘴欠,呸呸呸打嘴!老太太,大嫂你们可别在意!摇儿啊在大嫂的心里可是比水月还重呢。”

    任期华拿着手帕掩唇大笑,走到大夫人身边,一双眼含着笑对大夫人望着。

    “弟妹的哪里话,只是单一下的,竟是把我问住了,幸是还有水然这样可心的人儿。”大夫人掩下眼底的阴狠,唇角挤出一丝笑,紧紧握着卿水然的手。

    老太太淡漠的撇过了眼,朝着卿水然伸出手,也不打算继续过问,笑的慈祥。

    风扶摇站在原地,冷漠的勾勾唇。

    相比较于相谈盛欢的老太太几人,兰姨娘见风扶摇的脸,神色苍白,满布担忧。

    一双手快速的布置着餐桌,好几次都弄错零心的布局,好容易弄好了菜品,慌忙推开拦在面前的红衣丫鬟抓住风扶摇猛瞧。

    一双手颤抖着轻轻撩开风扶摇脸上的纱巾,兰姨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温柔的眸子瞬间沾染了泪水:“三姐,你,你这是如何弄得。”细腻的声音已然是带上了哭音。

    风扶摇缓缓围上脸上的纱巾,对兰姨娘宽慰的笑笑,“有些不太舒服罢了,无碍的。”